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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正常,還把口水噴到你的牛腩飯上。
一點都不講求衛生,而且囉哩叭嗦。
但這樣的抱怨只會換來一雙衛生眼。徐愛潘只好把牛腩飯抱走,坐得遠遠的。她實在也怕,會被胡英英的口水淹死。
胡英英跟過去。“我真的搞不懂,沈冬青到底對你下了什麼蠱,你居然這麼死腦筋。人家保守是因為有信仰,你啊,純粹迂腐不正常。”
古詩裡這叫“曾經滄海難為水”;舊詞中這是“過盡千帆皆不是”;新文藝的腔調這稱做“純情執著”。但胡英英的現代口語則是“中蠱不正常”。
“髒死了。”胡英英口水愈噴愈多,搞到徐愛潘用手遮住她的牛腩飯。
古詩舊詞背再多,也不會無緣無故地喜歡上一個人。會喜歡上一個人,會惦記著一個人,暗底裡都有那顯微鏡也放大不了的原因,不動聲色的,聳動你的心,只是你不明白。不讓你明白。因為一明白,你就覺悟了,也許就不肯去愛了。
瞧,情情愛愛這種東西多麼奸詐,擅長與人惡作劇──嚴重些,張設陷阱來陷害,讓人用一輩子去輾轉。所以,如果她分析得出為什麼,也許一開始她就不會喜歡上沈冬青了。
不過,情情愛愛這種東西,充斥最多的就是“如果”“也許”這一堆“後設的心緒”,純粹是一種發洩性的干擾,完全沒有建設性。最簡單也是最複雜,所以愈理也就愈紛亂。所以從來沒有人分析得出為什麼。
所以背背詩念念詞吃吃牛腩飯,船到橋頭自然直。
“你還真有心情吃飯!”胡英英搞不懂。同穿開襠褲一起長大,想法邏輯觀差那麼多。
“肚子餓當然就有心情吃了。”徐愛潘埋頭扒一口牛腩飯,不防打了一個嗝,差點又嗆到。
只是船到橋頭不會自然直。十次有九次,它會撞到橋頭,然後一股腦兒沉了。
機率上是這樣的。準不準確則沒人求證過。
第三簿 當愛已成過去 2
紅玫瑰之後是粉紅玫瑰,然後黃玫瑰,香檳色玫瑰,然後橙玫瑰,再然後白玫瑰。徐愛潘從好笑,哈哈大笑到好玩的笑到淺笑,再到微笑。李雲許幽默有意思,但她沒意思,也就不從那意思中找意思。
她注意到攏聚花梗的緞帶的顏色。粉紅配粉紫,黃就配綠,橙配青,連包裝也用那種濃得不透氣的大紅大紫純綠豔橙的顏色,教人看得十分累。
“這個李雲許到底在搞什麼把戲?”這不純粹是浪漫了。遊利華甩上門,把剛收到的紫紅玫瑰丟給徐愛潘。有家有室的人了還這麼搞,真教人不痛快。
徐愛潘把花安放進九十九元買來的花瓶。她其實不愛花,只是偏執。因為沈冬青的一句話,那魔性的一句話,不愛花的她,千千萬萬種,從此便執迷上這一種。但沒聽說過玫瑰花有藍色。十七歲的偏執,二十七歲便落了就剩肉麻。
所以這也變成不能對別人啟齒的話。
“搞不懂,他興致怎麼會那樣好!你都不理他也沒反應,他還送個不停,這些人就是錢多!”遊利華悻悻的,好像沒事花的是她的錢。
“他在出疹,所以發熱病,等燒退了,天下就太平了。”徐愛潘嘴角往兩旁勾,還有心情開玩笑。
遊利華的話只有一半算正確。李雲許光只是送花,既沒打電話也沒約她,並沒有來“理會”她,好讓她“不理”他。他也許在等她好奇,等她自己先按捺不住。不管怎樣,侵略的還好只是玫瑰花。她就怕他心血來潮,文藝腔的寫給她什麼詩啊詞的。她二十七了,承受不了十六十七的那種浪漫。
“你自己頭腦清楚就好。”遊利華似乎當真怕她一失足就掉到深淵裡去。她丟 一本當期的女性雜誌在桌上,說:“哪,看到沒?這個就是我上回說的那個模特兒。”指著內頁一個演繹雜誌主題的服裝模特兒。模特兒長髮又直又黑亮,好像絲緞,懶懶倚著白紗窗。
徐愛潘瞄一眼,說:“很漂亮。”而且年輕,頂多二十出頭。
“除了這個,他還有一個老婆。其實現在這種事也沒什麼了不得了,我也不是道德感多強的人,別人的事,只要不犯到自己門上,碰面了還不是客客氣氣稱呼他 一聲‘李總經理’,但我們好歹認識這麼久了,又住在一塊,我有義務警告你,犯不著跟那些小模特兒一樣攪這渾水。我也真搞不懂李雲許那傢伙,女人那麼多,他幹麼來惹你!”
剛好碰上了吧。徐愛潘心裡想。
好好地走在路上,一棵蘋果樹樹枝硬是橫伸到你面前吊著一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