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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山甫聽了一言不發,只低著個頭,坐在那裡,王安閣和他說話他也不答應。
到了晚上,連晚飯也不肯吃。王安閣勸了他一回,馬山甫只是給他一個不開口,王安閣也只得由他。一會兒大家睡覺,馬山甫衣服也不脫,只和衣躺在床上。王安閣勸他寬了衣服再睡,他也不肯,王安閣只得自去安歇。
到了明天早上,王安閣絕早起來,走到馬山甫房裡來看他。只聽得馬山甫睡在床上,口中不住的在那裡哼哼唧唧的哼。王安閣連忙揭開帳子看時,只見馬山甫一個臉兒都燒得通紅,合著兩眼睡在那裡。王安閣見了這般形狀,心上便吃了一驚。
叫了兩聲,馬山甫也不答應,只是昏昏的睡著。
原來這位馬山甫出身富貴,平日之間父母溺愛,奴婢承迎,一呼百諾,要一奉十,從來沒有受過這般的悶氣。如今平空碰了這樣一個釘子,自然的怒填肺腑,氣塞胸膛。更兼以前和陸韻仙彼此要好的時候深情宛轉,恩愛纏綿,海誓山盟,千金一刻。春宵苦短,雙飛蛺蝶之圖;寶帳四垂,同命鴛鴦之影。未免的朝朝交頸,夜夜成雙,歡樂得過度了些,自然就把身體淘碌得虛弱起來。又受了陸韻仙這般怠慢,把天大的氣惱都鬱在心裡,發作不出,登時就生起病來,滿身發熱,神識不清,來勢十分沉重。王安閣見他病到這般模樣,便不由的慌了手腳,連忙請了醫生來和他診脈。這個醫生姓莊,外號叫做莊一帖;因為他兩耳重聽,大家又叫他莊聾聱。
當下莊聾聱看了馬山甫兩手的脈,又看了舌苔,細細的問了病原,只是搖頭,口中說道:“這個病勢來得不輕,你們須要小心些兒。”說著便提起筆來,忙忙的開了一張方子,遞給王安閣道:“吃了這帖藥再看情形罷。”一面說著,一面立起身來。
王安閣聽著他這般口氣,心上甚是擔驚,便道:“請先生細看一看,他這個病究竟能好不能好?”莊聾聱見他囉蘇,心中便有幾分不快,冷笑道:“我們做醫生的,只會給人治病,要保著別人不死,那是辦不到的事情。就是我們自己,將來也要死的,難道做了醫生就會有什麼不死的秘訣不成?”
王安閣平空受了他一場搶白,不覺心中不快起來,暗想:怎麼這個醫生這般無禮?待要和他爭論幾句,卻轉念頭想道:今天是請他來看病的,何必和他鬥口?想到這裡,便忍住了不開口。等得莊聾聱走了,連忙叫人去贖了藥回來,自己看看煎好了,給馬山甫吃了下去,卻也沒有什麼動靜。
不料過了一天,到了夜半的時候,馬山甫忽然沉重起來,口中譫語,身上燒得就如炭火一般,頭上卻沒有一些汗氣,昏昏沉沉的連人都不認識。時時刻刻的在床上坐起身來,掀開蓋的棉被,要走下床去。口中只嚷著要到陸韻仙那裡去,問他為什麼這樣的沒有良心。慌得王安閣連忙把他按住了,仍舊捺他睡下,鬧了一夜。
王安閣十分著急,恐怕馬山甫有些好歹,他一個人擔不起這般鄭重,便想起章秋谷來。馬山甫常常的和他講起,章秋谷的為人怎樣的緩急可恃,怎樣的仗義多才。
王安閣本來原和秋谷相識,聽了馬山甫這般說法,覺得心上十分佩服這個人。如今忽然想起他來,便立時立刻的趕到章秋谷公館裡頭去,把章秋谷拉了出來。在馬車裡頭,方才把這件事情的始末根由,一一的和章秋谷說了。
秋谷不覺大怒道:“天下那有這樣的事情!一個吃把勢飯的倌人竟敢這般放肆,真是沒有王法的了!或者這個裡頭另外還有什麼緣故,也未可知。”王安閣道:“這裡頭有別的緣故沒有,我也弄不清楚。據山甫自己口中講起來,卻沒有什麼別情在內。”正說著,馬車已經到了公司門外,停住車輪。
秋谷和安閣都跳下馬車,走進去見了馬山甫。只見他臉上通紅,渾身發熱,連嘴唇都是紫黑的。見了章秋谷也不認識,只是忽笑忽哭的,口中混說。秋谷見了這般病勢,不由得也是吃驚。便走上去,把手向馬山甫頭額上邊一摸,只覺得炙手可熱,燒得甚是利害。秋谷取過幾張藥方來看了一看,只見方子上開的藥味,都是些荊芥、防風、陳皮、甘草,一派稀鬆的藥。秋谷看了道:“這些藥都是不中用的。
病勢重到這般田地,怎麼還吃這些平平常常的藥?“說著,便低著頭想了一想。
王安閣在旁看了,也不知他想的什麼,只對著秋谷說道:“這件事情真是累贅,偏偏的病在這個地方!萬一個有些好歹,這個干係放在那一個身上呢?”說著心上二十四分的著急,咳聲嘆氣,頓足捶胸,只急得在屋子裡頭走來走去的,四面亂轉。
秋谷見了便和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