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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背書一般,滔滔滾滾說了一遍。又說:“這件事兒,多要怪你自家不好。從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誤了他的摽梅之候,怪不得要鬧出事來。我雖然是個旁人,卻不忍見死不救,眼睜睜看著你女兒一條性命生生丟在水中,所以我想個權宜之計,將他救了出來。如今事已如此,本來也不消和你說明,但是我明人不作暗事,特來和你講個明白,好叫你自家心上分明。”
秋谷一面說,一面看那裡老頭兒的面色。只見他初起時低頭不語,聽到一半,早氣得他滿面通紅,滿頭流汗,那頸頂上的青筋都一根根的爆將起來,就有些忍耐不住的光景。再聽得後來許多說話,直把他氣得七竅生煙,雙睛出火,渾身亂抖,一口冷氣塞住了咽喉,幾乎透不轉來。不等秋谷說完,再也按捺不住跳起身來,把秋谷胸前衣服一把扭住,大罵道:“你這個人好生大膽,你拐了我的女兒,還敢前來送信!你好好的把我女兒送出,萬事全休;如若不然,我把你扭到當官,這拐逃的罪名看你可吃得起吃不起?”
秋谷見了這個樣兒,甚是好笑,只是哈哈冷笑道:“你不用這樣野蠻,有話只管請說。你家女兒好好的現在船上,又沒有逃出蘇州。我好意前來送個信兒,要和你商量個善後事宜,免得壞了兩家的名氣,你倒這樣的橫跳一丈、豎跳八尺起來,也不想個情理。你想天下那有這樣大膽的棍徒,拐了你的女兒還敢自己上門送信,好等你送到當官,自尋煩惱,可有這樣的痴子麼?我勸你暫時放手,我倒有句話兒和你商量。我若怕你送官,也不自己跑到你家來了,難道我既然來了,又肯跑掉了麼?”
程幼勳雖然憤恨,卻聽著秋谷的一番說話實是不差,又怕這個事兒鬧了出來,自家平日極是個言規行矩的人,生了這樣的女兒不能管束,還有什麼臉面見人?不如聽著他的話兒,還好暫時遮掩。想到此間,那一扭著秋谷胸膛的手,早不知不覺的縮了進來,長嘆一聲,重新坐下,卻還是上氣不接下氣,張開大口,氣喘吁吁,對秋穀道:“你…你有…有…有什麼說…說話,和我…我…我商量,快些說來,說說你…你…你把我…我女兒,拐到那…那…那裡去了。”
秋谷見那老頭兒氣急敗壞的樣子,忍不住要笑出來,勉強忍住了,正色和他說道:“你是個讀書明理的人,怎麼全不懂事情的輕重”你家女兒既已失足在前,你不叫他嫁姓貢的,卻叫他去嫁那個?難道還好再嫁別人麼?至於我,本來是個旁人,與我絲毫無涉,原犯不著來管你們的閒事,但我替你仔細想來,這件事兒已經如此,不如將錯就錯,彼此認了親家,憑著姓貢的把你女兒帶回家內,只當沒有這件事兒。
到了明年二三月內,暗暗的把你女兒送回。那時叫姓貢的堂堂皇皇的託人說親,圓成好事,一則掩了旁觀的耳目,二則全了自己名聲。若是你一定不肯通融,定要送官究辦,我是旁人,自然只好由你。姓貢的和你女兒都安安頓頓的現在船中,憑你去將他怎樣。但想姓貢的既然送到當官,你令愛也不免當場出醜,就是你老先生自己也免不得匐伏公堂。姓貢的犯的罪名不過是一個和姦,又不是什麼謀反叛逆,將來這件事兒張揚開去,你卻怎的見人?況且就是把姓貢的辦了一個罪名,於你有何益處?你家令愛又不能重嫁別人,就算是堂上官員秉公判斷,也是隻有斷合,沒有斷離,那有叫你家令愛重去嫁人之理?照這樣的想起來,你那方才的盛氣自然而然的一齊消化。還是聽了我旁人的解勸,做個半截漢子,落一個好好的收場。請你自家斟酌一番,到底如何辦法,官私兩樣,憑你怎樣便了。“
程幼勳起先聽了章秋谷解勸的話兒,還是咆哮不服,不料聽到後來,越聽越是有理,更兼章秋谷的粲花妙舌,說得來八面玲瓏,沒有一句話兒不是入情入理。真是那黃河九曲,層出不窮;三峽春泉,倒傾瀑布。就是再頑鈍些的頑石,聽了這般說法也要點頭,何況程幼勳雖然閉塞不通,畢竟還是個人類,這些利害豈有不知?
聽了這番說話,好似暗室逢燈,旱苗得雨,一霎時心地光明,覺得章秋谷的說話當真不錯,漸漸的面上的氣色也回了過來,沉吟了一回,嘆口氣道:“只是便宜了姓貢的這個畜生,實在有些不服。他引誘了我的女兒不算,還想要把他拐著同逃,難道就是這麼讓他過去不成?”秋谷笑道:“你不要這樣糊塗。你令愛既然嫁了姓貢的,姓貢的就是你的東床。你若要把他送到當官照例懲辦,非但傷了你家令愛的心,就是你老先生的面子上邊又有什麼好看?況且這件事兒原是萬不得已,方才不顧危險,做這樣干犯名教的事情。這正是姓貢的一片血誠,不肯負心的好處。若是換了將就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