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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一個茶碗來,咬牙切齒的,對著祁觀察劈頭就摜過去。祁觀察不及防備,吃了一驚,疾忙把頭一側,只聽得“颼”的一聲,一個茶碗從耳朵旁邊飛了過去;又是“豁啷啷”的一聲,茶碗落在地上打得粉碎。祁觀察頭上身上,卻淋淋漓漓的潑得一身的茶。錢小姐不等他開口,趕過去把天然几上的一個大磁瓶用力一推,推在地下,也打得粉碎。祁觀察急得雙腳亂跳,對著那班家人大罵道:“你們這班沒用的奴才,叫你們攆一個人都攆不掉,倒反容他這般放肆起來,你們到底當的什麼差使?”說著,便自己搶步上去,揎拳擄袖的想要動手。
那位祁侍郎本來是躲在裡面聽他們講話的,如今見鬧得不成體統,連連頓足道:“糟了,糟了!”急急的走出來對著祁觀察把手亂搖道:“不要動手,有話好好的講。”這個時候,錢小姐氣到無可如何,已經把天然几上的東西,一古腦兒推在地下。見了祁侍郎出來和他講話,便道:“前天我們當面講得好好的,為什麼今天又要變起卦來?”祁侍郎道:“如今事已如此,不必說他。你只顧先請回去,我自然有個安頓的法兒。”錢小姐聽了,頭也不回一直走了。這裡祁觀察見他走了,也氣得目瞪口呆,拍著胸脯道:“好一個利害的潑婦,我有生以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
祁侍郎見一個花瓶和兩個帽架都跌在地下跌得粉碎,覺得十分心痛,口中卻說不出來。大家呆了一回,方才商議這件事兒,依著祁侍郎的意思,就依著他借給五百銀子,並在房價上頭核算。祁觀察那裡肯依,道:“我們平空的被他這般糟塌,把廳上陳設的東西都打一個稀爛,難道罷了不成?若不好好的給他一個利害,我這個‘祁’字也不姓了。”祁侍郎起先還勸他不要多事,祁觀察不肯,只說:“鬧了什麼事情出來,有我一個人承當,決不牽到二叔身上。二叔只顧放心就是了。”祁侍郎聽了也只得由他,暗想:“憑著他去胡鬧,我樂得省下五百銀子。”想著便不去管他。
祁觀察立刻坐了轎子去拜常熟縣劉大老爺,只說這個王錢氏是個女光棍,要想平空訛詐銀錢,要他出籤提人,提到了也不要坐堂審問,只把他押在官媒那裡嚇唬他一下子,叫他以後不敢再來訛詐。這位劉大老爺聽了祁觀察的話兒,糊里糊塗的不問情由,便派了兩名差役去立提王錢氏到案審問。那兩名差役便跑到錢小姐那裡去,大呼小叫的逼著錢小姐要走。錢小姐不慌不忙,問他們究竟為的什麼事情。兩個差役又不肯和他說,只逼著錢小姐立刻就走。錢小姐雖然心上不怕什麼,卻明曉得祁觀察不是個好惹的人,如今自己得罪了他,恐怕他串通了常熟縣,有心和自己為難。便暗暗的取了一把小刀放在袖子裡頭,預備見了劉大老爺,把自己的苦衷對他哭訴一番。那裡曉得到了常熟縣堂上,既見不著劉大老爺,又要把他押到官媒那裡去,一時急氣攻心,便拔出小刀想要尋個自盡。幸而遇著了章秋谷,把他手中的刀奪了下來。
當下章秋谷見錢小姐暈了過去,連忙指揮眾人取過一方白布,先紥了他頸上的刀傷,又叫取過熱水來灌了一回,漸漸的醒轉來。一面又叫自己的家人趕回去取了刀傷藥來,替他敷治;一面指著那兩個差役冷笑道:“你們這兩個奴才,幾乎鬧出人命交關的事來,好得狠,這才算會當差使呢!”那兩個差役本來已經嚇得昏了,如今被章秋谷罵了幾句,看看章秋谷這般氣派,料想是有些來歷的,不敢開口。章秋谷回過頭來,問著那大堂上的一班人役道:“這個人姓什麼,為的什麼事情,怎麼無緣無故的要尋起自盡來?”那些人役還沒有開口,早有秋谷自己的轎伕搶步過來,指手畫腳的說道:“這件事兒,我都知道得明明白白,待我細細的講給老爺聽就是了。”說著,便把這件事兒的始末根由,一一的說了一遍。秋谷聽了不覺大怒,一言不發,回過身來叫過號房,叫快去請劉大老爺出來,我有話說。號房答應一聲,轉身進去。不多時便走出來,把秋谷請到花廳。
只見那位劉大老爺慌慌張張的問道:“那王錢氏的刀傷怎麼樣,可要緊不要緊?”
秋谷微笑道:“方才要不是治弟手快,趕緊把刀奪了過來,等到這個時候,再有一百個也死了。”劉大老爺連連向著秋谷打拱道:“有勞得狠,有勞得狠。”秋谷又微笑一笑,連忙回禮道:“不敢當,不敢當。但是這件事兒,老公祖打算怎樣的一個辦法呢?”劉大老爺呆了一呆道:“只有且先把他送回家去,隨後再講別的事兒。”
秋谷冷笑道:“這件事兒,本來是祁紳不是,倚著鄉紳的勢力,在外面魚肉鄉里,欺負平民。老公祖不該聽了祁紳的一面之詞,冒冒失失的出差提人,幾乎鬧了個大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