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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糊里糊塗去打鐘。
這天敲過下早晌的鐘魏天霖沒有回家吃早飯,卻逆著下晌的人群慢慢向田野走去。金風送爽野菊初綻。他遠遠看見任勿思和秦萍肩扛鐵鍁抓鉤正向莊上走來,便再也不往前走,只蹲在莊頭路邊吸菸等著。他喜歡這對年輕人,上工走在前頭下工走在後邊,幹活兒不惜力氣。自打發生了那次秦萍昏厥事件,魏天霖隊長就讓一地一富兩個成分高的人打掃廁所,把任勿思和秦萍換到了大田勞動。這一換確實有好處,既平息了眾怒又為大田增加了兩個棒勞力。不知任勿思說了句什麼,秦萍正哧哧地笑著。忽見魏天霖隊長坐在路邊吸菸,她怕任勿思沒看見隊長繼續說下去,故意大聲招呼:“隊長大叔你坐在這兒幹啥哩?”魏天霖隊長原來也是個知情識趣的人,只是當了隊長要為千把畝地三百多口子人操心沒這心思,有時碰巧遇著機會也苦中作樂幽默一把,只不過次數很少,大家平常看到的都是那張緊繃的苦臉罷了。
天下蒼生 第二十章(2)
他見秦萍問他就說:“小萍兒,俺想著你有事兒要求俺,這不俺正坐這兒等你求哩!”秦萍一時茫然想不起有啥事要求隊長,可她腦子轉得快不說沒事求他,只說:“你老知道俺有事還不趕快給俺辦了,還非得俺當晚輩兒的去求,你老這就不是當老輩人的款兒!”魏天霖笑了,說:“俺要是給你辦了,你拿啥孝敬俺老頭子?”秦萍說:“跟著你老人家好好幹,幹得家家戶戶一年到頭都吃白麵大發饃!”魏天霖說:“難為俺小萍兒有這想法,可那大發饃不知是哪驢年馬月的事哩。這會兒大叔為等你們蹲得兩腿麻了,站不起來了,你把大叔拉起來就算你孝敬了。”秦萍撂下幹農活的傢伙,伸出雙手扯著魏天霖隊長的手把他拉起來。魏隊長打懷裡摸出一封信遞給秦萍,說:“拿著它緊忙去司馬井吧!”信沒封口,秦萍打信殼子裡抽出一張疊著的紙,展開一看臉刷地紅了,又遞給任勿思看,任勿思也不好意思起來。魏天霖隊長說:“俺這個當隊長的官不大,僚卻不小,直到這兩天俺才把你們、你家的事知道全了,大叔為這可沒少捱了社員的罵!”秦萍臉上的羞紅還沒消退,就問:“奶奶跟俺大的思想通了?”魏天霖一聽生氣地說:“俺也不是說你們,你們的書都念到肋巴骨外頭去了?自己的婚事自己當家這都不知道?”任勿思說:“主要是怕奶奶、大生氣。你老得跟他們談談打通打通思想!”魏隊長說:“俺不跟他們談,俺得開他們的批鬥會。你們甭管這事,只管辦自己的事去!”秦萍一聽趕快說:“那不中大叔!奶奶年紀大了甭一時想不開……”魏隊長笑了說:“這不關你們的事!說不定俺還因為這個批鬥會鬧壺酒喝哩!”
當天喝罷湯天剛擦黑,老棗樹上吊著的那半截鋼軌真的當當響了。白天打鐘是上工,下晌傍晚打鐘是開社員大會,這是全三戶莊的規矩。社員大會是不常開的,三五個月也不一定開一回,但凡開會都會講些社員聞所未聞的事,所以社員們都樂意參加。社員們所以樂於參加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那些平常不下地只守家燒煮洗漿的老孃們,可以趁開會之機與當年的老姐妹見面家長裡短地攀談一回,以釋懸念之懷以解孤悶之苦。魏天霖隊長也深諳鄉曲,開講之前故意給大家留足說話的時間。老年婦女一見秦萍攙著任王氏也來了,一個個忙不迭地走過來招呼,問長問短問身體。
魏隊長一看轟轟烈烈到了二三百口子,清了清嗓子就開了講。魏隊長沒有文化,可公社、縣的會議卻參加了不少。作報告的人都是先國際後國內、先目前後今後,不管講幾個小時說的都是一個意思:形勢不是小好而是大好,而且越來越好。國際的事魏隊長所知甚少,除了“蘇修”“美帝”“紙老虎”沒記多少詞;再說那些外國人也笨得很,連自己國家的名字都起不端詳,起的都是一大串十分拗口的字,神人也撕扯不清爽,所以國際這一條就免了。可也不能全免。人家領導那樣講自有那樣講的道理,恐怕這都是北京統一規定的路子,咱不能平白無故地給人家抹掉一個“際”,聰明的魏隊長就把“國際”改成“隊際”,講外莊他所知道的生產隊的情況。他說三省莊三個生產隊的幹部如何不正幹如何吃喝嫖賭,口糧今年可能從每人三百斤掉到二百七八十斤,跟咱隊的三百一十斤差了一大截子;他講他們生產隊的牲口怎麼從四五十頭死得還剩十幾頭。咱隊還有二十七八頭呢!他講了一陣子“隊際”,忽然想到不講縣城不行,他說咱城裡的文化大革命正搞得轟轟烈烈,咱公社的鞠主任前一陣子當了全縣的“一把”,江山只坐了四五個月,一天夜裡忽然讓一個叫屁派的打垮了,把他趕到鄉村裡去了。鞠主任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