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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芽見他傷感,忙岔開話去說道:“晚間那味魚肚羹油膩得很,我貪吃了幾口,口裡乾乾的,煩你倒碗茶給我。”
季瑛起身去尋普洱,一邊果然將盧處道忘了,嘆口氣道:“傻孩子,那哪裡是真的魚肚?是豬皮冒充!如今襄陽城裡,誰家還吃得起魚肚羹?昨日我還聽廚下的人跟二嫂子抱怨,說可惜一身本事,每日只是醃蘿蔔條兒、曬蘿蔔乾兒。可憐小蘭芽,如今索性連豬魚都不分了……”
4第四章 香草美人(下)
蘭芽接過茶杯,卻不喝,只捧著吹那上頭的浮沫兒。季瑛一拍腦門道:“對了,我還有樣好東西替你留著呢。”
蘭芽戲謔:“‘秀才人情半張紙’,這是要寫?還是要畫?”
季瑛不答,轉到碧紗櫥後,片刻,捧了只極不起眼的瓦盆走出。
蘭芽看了卻是眼前一亮:“素心蘭?”
季瑛將瓦盆小心翼翼放在案上,笑道:“好教你開個眼界,這是‘龍巖十八開’!”
蘭芽大喜,半信半疑道:“真的?”
“龍巖十八開”是素心蘭中最為名貴者,產自福建龍巖,在素心蘭花中孕苞最多,可達十八朵。以是得名。
此花蒔養極為不易,蘭芽因閨名中有個“蘭”字,自幼嗜蘭,凡有名種,必求父親千方百計得來方罷。即便如此,卻從未見過“龍巖十八開”!
她仔細打量那瓦盆中窄窄綠葉,但見葉色翠綠油光,葉姿疏密有致,雖尚未長成,但骨骼俊秀,一種婀娜秀雅之態,令人望之魂銷。
“開過花了麼?”蘭芽目不轉睛盯著花問。
“開過了,水仙瓣,乳白中透著些許淡綠。”季瑛微笑著比劃。
“開了幾回?幾朵?”蘭芽迫不及待。
季瑛有些尷尬:“只開過三回,不過——都開在極好的日子。”他轉瞬間又眉飛色舞起來。
“極好的日子?”蘭芽不解。
頭一回開了三朵,是“小定”時;第二回開了四朵,是“換庚帖”時;第三回看了六朵,正是“過聘禮”時!”(注1)
蘭芽一愣,隨即嗔道:“胡亂關聯!”
季瑛忙反駁:“哪裡是胡亂關聯?聽我說完嘛,頭一次開花,只是雪白好看;第二遭兒便透出綠意;第三遭兒更為明顯……”
他驕傲已極:“這是你我的緣分花——色愈碧而好事愈近!我原想若能開出一枝翡翠來,便算新婚大禮。可惜我笨手笨腳——往後你來養,務要養出‘十八翡翠’來。”
蘭芽莞爾一笑,愛惜地用手輕觸葉端,說道:“果是‘龍巖十八開’,你卻從何處得來?”
季瑛笑道:“城東江邊齊老漢當時有個閨女遠嫁到福建蔡家(注2),歸寧時攜回一盆。我便用一塊徽墨外加一張‘九蘭圖’換了回來。”
蘭芽愕然:“你真會做買賣!”
季瑛得意道:“古有王羲之‘換鵝帖’,今有鄭某人‘九蘭圖’,古今佳話,那是要流傳百代的!(注3)”
蘭芽啼笑皆非,說道:“換一盆花,尚要費這許多周折,如今……”她忽然嚥住,以手掩口,低下了頭再不抬起。
季瑛眨眨眼,立刻明瞭。哈哈一笑道:“如今得來美貌佳人一個,更要大費周折。徽墨此刻難尋,蘭花卻不妨畫它成百上千!”
說罷立在桌邊,鋪開來一張白紙,取筆在手,回頭笑道:“芽芽,瞧我畫一幅‘百蘭圖’來換你。”
停戰日久,目下鄭府雖無徽墨、宣紙,但尋常筆墨,已經不缺。
蘭芽拿袖兒半遮了臉,慢慢走到桌旁觀瞧。
但見他對紙略略沉吟,便舉手勾連點染、撇葉點花。看似隨意揮灑,卻筆筆有法。不多時,一叢疏淡有致的幽蘭躍然紙上。看去枝枝文弱不勝,但一種秀氣靈襟,逼面而來,紛披紙外。
蘭芽早忘了掩面,只咬著嘴唇觀看。季瑛看了她一眼,似讚歎般點了點頭,幾筆又在卷左畫出一位臨風舉袖的仕女。
女子仙袂飄飄,當真是“吳帶當風”,直欲破紙飛去。
蘭芽看得小聲驚呼,季瑛將筆擱下,長出了一口氣笑道:“這副‘香草美人’,可配得上你?”話甫出口,他忽然一怔,隨即大笑:“哈哈,果然是香草美人!”
這一句話,前頭意氣翩翩,後頭卻甚是苦澀。蓋“香草美人”,原是楚大夫屈原做“離騷”,引類譬喻,以善鳥、香草,相配忠貞;靈脩、美人,以譬君王。中間忠君愛民之意,纏綿哀婉,千載不銷,不知薰陶感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