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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體旁邊的白色泡沫減少了,這艘巨輪慢慢減速,在無窮無盡的點點繁星之下悄悄漂流,白色泡沫也就隨之變成黑色的了。
船上的事務長從職員食堂走出來,看著船舷的側邊。
“我們幹嗎停下來?”
“我們撞到了什麼東西,”事務長答道,他連頭也沒回。
“情況嚴重嗎?”
“大概不嚴重,先生。有什麼地方漏水的話,那些水泵也應付得了。”
露在外面的八個排氣管突然發出震耳欲聾的吼聲,恰如丹佛和里奧格朗德的一百個火車頭轟隆隆地同時駛過一條隧道。
那個乘客剛用手捂住耳朵,他就立刻明白了。他和機器打交道的經驗足以使他懂得,這是船裡懶洋洋地轉動著的往復式發動機的多餘蒸汽正從旁通閥中排出來。可怕的叫嘯聲已經使他不可能和事務長繼續談話。他轉身走遠一些看著,這時另一些船員走到了上層甲板。他看見他們開始解下救生艇上的蒙布,把通向吊艇杆的每一條路線都清理出來,極度恐懼在他的心裡逐漸加強了。
他在那裡差不多站了一個小時,排氣管的吼叫聲才慢慢地在黑夜中消失。他抓住欄杆,忘記了寒冷,隱約看到少數幾個乘客心慌意亂,而又奇怪地默不作聲,開始在甲板上徘徊。
船上的一個低階職員走了過來。這是個青年,二十剛出頭一點,具有典型的英國人的乳白色臉龐,還帶著典型英國人的對一切都感到厭煩的表情。他走到欄杆旁的那個人身邊,拍拍他的肩頭。
“請原諒,先生。你得穿上救生衣。”
那個人慢騰騰地轉過身,凝視著他。“船要沉了吧,是不是?”他嗓音沙啞地問。
那個職員遲疑一下,然後點點頭:“進來的海水比水泵抽出去的速度快。”
“我們還有多少時候?”
“很難說。如果水不流到鍋爐那裡,也許還有一個小時。”
“出了什麼事?附近又沒有別的船。我們撞到了什麼啦?”
“浮動的冰山。砸了船殼。其他媽的倒黴。”
他使勁抓住職員的手臂,那個小夥子痛得朝後一縮。“我必須進貨艙去。”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了,先生,F甲板上的郵件艙正在進水,貨艙裡的行李已經浮起來。”
“你一定得領我到那兒去。”
那個職員想捧脫手臂,可是象被老虎鉗鉗住似的:“不行!我奉命去照管右舷的救生艇。”
“別的職員也能照管救生艇,”這個乘客呆板地說,“你得帶我到貨艙去。”
直到這時,那個職員才注意到兩樣令他不安的事情。首先是那個乘客臉上呲牙咧嘴的瘋狂神色,其次是一支手槍的槍口正頂在他的小腹上。
“要是你還想抱孫子,我叫你怎麼幹,你就怎麼幹。”那個人喝道。
那個職員默默無言地看看槍,又抬頭看看他。他的身體裡象有什麼地方感到很不舒服。根本沒有爭論或者抗拒的餘地。發紅的眼睛吐露出兇光直逼著他,那是瘋狂之極的人所能吐露的兇光。
“我只能試一下。”
“那就試吧!”那個乘客惡狠狠地說,“可別耍花招,我一直在你的背後,只要你有一點點輕舉妄動,我就開槍汀斷你的脊樑骨。”
他小心地把槍塞進上衣口袋,槍口一直抵住了職員的脊骨。他們毫不困難地穿過甲板上聚集著的雜亂人群。
此刻船上的情況大為不同了。沒有歡笑,也沒有等級的差別。富翁和窮漢由於共同的恐懼而聚集在一起。唯一微笑著說幾句話的人,是那些服務員,他們在分發慘白色的救生衣。
遇難求救的火箭飛上天空,在沉悶的黑暗中顯得渺小而毫無作用,它們迸發出的白色火花,除了註定要沉沒的這條船上的人以外,是誰也看不到的。再加上傷心的道別聲,男人們溫柔地抱起婦孺放進救生艇時眼睛裡故意流露出的、尚有希望的神情,構成了不象是塵世間所應有的景象。
輪船上的八人樂隊在上層甲板上集合,帶著樂器而又很不協調地穿著灰白色的救生衣,這時候,這種不是現實世界所應有的恐怖景象就愈加觸目驚心了。他們開始演奏歐文·伯林的《亞歷山大的拉格泰姆樂隊》。
那個職員在槍口的推動下,對著潮水般往上奔向救生艇的乘客,掙扎著從主樓梯上走下去。船頭部分的小俯衝角愈來愈明顯。從梯級上往下走,一邁開步子就搖搖晃晃的。到了B甲板,他們強行佔用了一個電梯,搭著它往下駛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