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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
師傅說:“不怕不怕,咱有刀呢。”
這句話說了十幾年。有一次,在我大概十二歲那年的冬天,卻果真遇上了狼,狼是黑色的,在夜中只有眼睛發出亮黃色的光,就像點了兩盞燈籠。我那時已練刀,當時就抽出了刀來。
“不怕,我有刀呢。”我發著抖,安慰自己。
本以為師傅也會抽刀,大喝一聲殺過去,把狼砍成肉餡。沒料到,師傅按住了我的刀,他從懷裡掏出了一塊饅頭扔了過去,說:“你也餓了吧,快吃點。”狼吃了饅頭就走了,這時我才第一回 知道狼也來也是吃饅頭的。
師傅說,狼都是群居的動物,經常一出來就是十幾只。可如果大冬天的一頭狼出來了,那一定是餓慘了。人餓了也得想法子不是,狼也是條命,這世間哪有什麼高低貴賤之分,人也不比豬狗高貴些。
我當然似懂非懂。
下山了,看到有人很可憐,師傅也會施捨點吃的。看到那些達官顯貴來了,師傅也會陪著笑臉,說:“您老大富大貴,長得一副富貴長生的相貌!”當然也有些不如意的事情,一次在街上賣炭和家宅平安符,師傅正趴在地上畫符,可一隻狗猛撲過來要咬師傅,當然沒有傷到師傅。可打翻了墨盒,弄髒了狗毛。那個養狗的婆娘就不願意了,使勁罵我師傅。師傅和她理論了幾句,便有幾個壯漢來抓住師傅,拳打腳踢了一頓。
我看不過,抽出大刀來,那幫江湖小混混一看有刀,就都跑了。可是炭被打碎了,畫的符也沒撕成了廢紙。那個冬天,我沒有了新衣服。
師傅說:“不要隨便動刀子,沒有那麼大的恨。”
我說:“那他們打你你也不還手?”
師傅嘿嘿一笑,說:“我武功厲害,不怕幾個小蟊賊的揍!”可晚上回去,我看他把藥酒抹在身上,也疼的呲牙咧嘴。
第二年,我下山了。
今天在這個漢末的亂世,卻又回到了全真教。一草一木,都是我曾經熟悉的樣子,雖然有些變化,但是格局未變。
我站在院中思如泉湧,往事歷歷在目。這時,卻聽到左側的房中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顯然是有人。
我脫口大喊道:“師傅!”飛跑了過去。
進了左側大殿的門,裡面一個老人正在擦著灰,香爐裡的灰已經溢位來了,可是他只擦了桌面,好似完全沒有看到香爐。
那不是師傅。
他是個鬚髮皆白的老人,頭頂已經禿了一塊,兩側的白髮鋪了下來,直到脖頸之間。他佝僂著腰,眼神已經迷離了,拿起手中的布子,顫顫巍巍地行動著。
我站在大門口看了他半晌,他卻依舊沒有發現我。不知為何,我卻止不住流下淚來,我抹了把眼淚,走上前去。道:“道長,你認識一個叫段福德的人嗎?”
老道士顯然嚇了一跳,把右手放在耳朵上,問道:“誰?”顯然是有些耳聾。
“段富德!”我趴在他耳朵上大喊一聲。
老道士猛地一跳,道:“你為啥那麼大聲?”
“你不是聾子?”
“誰說我是聾子了?”老道士氣呼呼地道。
“嗯,那你認識……”我又欲再問。
“段富德是吧?”老道接過話頭,道:“我當然認識。”
我一下子激動起來,莫非是師傅也用北斗七星陣穿越來了?我雙手抓住老道,問:“他在哪?”
老道士掙脫我的雙手,道:“我就是啊!你……你們找我何事?”
我上下打量著這個年邁的道士,怎麼看也沒有半點師傅玉樹臨風的模樣。
“你真是段富德?”我驚訝道。
“正是貧道。”老道士看著我道,“施主,你是要求富貴啊還是要求子啊?”
我愣了愣道:“都求!”
老道士便道:“你們過來吧。”
我和許千雪坐下,在桌子的塵土中寫了生辰八字。老道士虛張聲勢,看了半天,又拿指頭掐了掐,這才道:“看你相貌和八字,自是富貴不可言。但命運多舛,人生難免大起大落……”
我心下暗笑:“這老道士說的話沒一句在實處,碰到生人,自然要接下去問幾句,他自然便又會說家宅兇險之類,免不了讓人消財免災。”
“有什麼起落啊?”我問道。既然來了,也得配合下。
老道士輕捋鬍鬚,一臉愁苦,道:“施主,我剛掐指一算,這個卦象異常兇險。竟是……你雖一將功成,但卻萬人成墳冢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