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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煙雨殺機
小巷暴雨,狹窄水槽來不及瀉水,春雨如油的冷水浸過了腳面,我的青布鞋早已經灌上了水,讓人好生難受。
我見她等的人是關羽,訝然道:“你等的人是他?”
“嗯,是他。”女子收起雨傘,放在了牆角。說道:“公子,你請去屋內避一避吧。”
我以為她有什麼私密話要和關羽說,便點點頭走到了門檻。女子背後棉布行囊已然被雨水溼透,露出一架古琴的形狀。
只見她從背上取下行囊,兩指扣住棉布繩結,輕輕一抹摘掉布囊,溼潤棉布順勢激起一陣雨水。巷子那頭,關羽卻忽然止步。即使是我,也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心慌,我凝神想了想,這並非心慌。
而是殺氣!
同樣是大雨瓢潑,院內院內的氣氛仍是大不相同,於龍正搬著幾盆蘭花來到前屋,雨天,本就是栽培蘭花的好天氣,沒想到二當家不僅耍的一手好劍,還是個喜歡花草的君子。分舵的舵主原本是個鐵匠,這時正在屋中敞開了膀子,拉動著風箱。
他想練一把劍,這把劍的名字叫作“春秋”。
前院種植有一叢芭蕉,高不過牆垛,病懨懨的,絕大多數芭蕉喜半蔭溫暖氣候,院中這一叢黃姬芭蕉耐寒,是少數能夠在北莽這邊生長的蕉類,不過院落水土不好,長勢稀疏,還是歸功於這些年年輕人沒了摘芭蕉葉玩耍的陋習,才有這般光景。
風聲雨聲,雨打芭蕉聲,很是乏味。
不知何時,林震南已經站到了我的身邊。他突然說道:“背琴的女子多半是薛官人了,好像新出了個殺手榜,殺手榜上她排名第二位。據說武功深不可測,卻沒人看過她的真正面目。據一次屠殺逃出來的人說,她是個盲人,武器便是一把琴。”
“你說她是個殺手?”我不相信地問道。這倒大出我意料之外,有這麼柔弱的還這麼笨的殺手?
“嗯。”林震南點點頭。
我扯了扯嘴角,沒有出聲。
牆外巷中,關羽凝神而立。他沒帶刀,他自己就是一把刀!
我沒打算去幫他,對付這個女子,應該不用我去幫吧?兩個男人打一個盲眼女子,不磊落。況且,以關羽的身手我沒什麼不放心。倒是,這個女子未免有些太不自量力。
一把琴,如何能對一把大刀?
漫天風雨中,目盲女子忽然盤膝而坐,焦尾古琴橫膝而放,左手懸空,右手拈起蘭花指,一根手指在琴絃上一摘。
鏗鏘聲瞬間蓋過了風雨聲。
撐傘站在拐角的三國刀客關羽終於一腳踏入小巷,一腳踏入水中,濺起一幅卷珠簾。他開始向前奔跑。
琴聲起。
雨簾從中斷開,被盲女琴師這一摘切割成兩截,一道隱隱約約的線,將雨幕分割成兩段,攔腰而去。關羽腳尖一點,身形跳過銀線。水簾斷後複合,巷弄兩壁則沒這般幸運,撕裂出一條細不可見的溝痕。
關羽氣勢一漲再漲,逼近琴師女子百步。
長了一張清秀娃娃圓臉的女琴師,也不知是沉浸在漫天風雨中,還是自己的樂聲中。她甚至沒有抬頭來作勢看一眼撐傘而來的關羽,依然是右手輕弄,這次卻是雙指按弦,一記小弦輕彈。
關羽眼睛眯起,手掌下滑,托住傘柄如掌中生出一支荷花,手掌搖轉,青色的油紙小傘在小巷中旋轉飄搖。“嗤啦”一聲,油紙傘被如鋒刃般銳利的兩條銀線滑切而過,一朵荷花飛向了天空之中。剎那間,辨別出陰線軌跡的關羽側身一避,一腳踏出踩在牆壁之上,躍起三尺,堪堪躲過這一記無聲的殺機。
八十步。
女子全身搖動,似乎在琴音中沉醉。她做個相對繁瑣的疊涓手勢,古琴發出錚錚古音。
小巷內黃豆般大小的雨點似乎受到了天地之間氣機的絞殺,瞬間盡碎,雨滴綻放成了微小的雨花,在兩邊牆壁上炸出無數細微坑窪。
那柄尚未落地的油紙傘,在空中突然一滯,幾乎被碾為齏粉。
關羽腳步不停,以掌做刀,猛烈向前揮出。此時,他終於劈出了自己的第一刀。關羽曾說,他練刀是在山中。一日發現烏雲截斷了山脈,似有所悟,便悟得了這斷嶺一刀。既然可斷山嶺,自然斷得雨幕琴聲。
兩股磅礴如龍蛇游水的浩大氣機轟砰然撞擊在一起,炸開了漫天水花。亂花漸欲迷人眼!關羽趁勢鑽過巷弄中激起的碎裂雨牆,距離拉近到六十步。
目盲琴師纖細右手凌空,忽然下沉一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