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偉哥剛開始不接受這個外號,但老沈堅韌不拔,見面就叫他“阿憶”。老沈騎著阿憶的名牌腳踏車,一個人從北京跑到新疆哈密,回校後把騎破了的腳踏車還給阿憶,然後給《北大校刊》寫了一系列冒險紀實,第一次把“阿憶”變成了鉛字。
1993年夏天,蓄勢已久的阿憶,終於才情迸發,火暴京津。他為中國寫出了第一部自助書《青春的敵人》,署名便是“阿憶博士”。從此,阿憶牛了,卻不再是我們的牛馬。1999年深秋,阿憶95萬字鴻篇鉅製《共和國日記》5卷殺青,阿憶更牛。
但灑家笑道——最難忘,未名湖畔老魚頭,為解饞,英雄忍低少年頭,世間百味皆糞土,青春一去不回頭,多少當年流水事,都隨晚風到心頭……
分配狂想曲
本來政府早就打了保票:保證今年的畢業生每人都有一個工作崗位。可這幫哥們兒愣不放心。有的從頭一年八月十五就開始竄騰,號稱是笨鳥先飛。到了十冬臘月,誰也不敢再冒充大將風度了。精心炮製一份個人簡歷,儘量暗示出自己是多功能全頻道的省油的燈。再附上幾篇發表在犄角旮旯的蹩腳文章。梳頭、洗澡,借來一身像個人樣的外衣,跨上新換了氣門芯的坐騎,平頭正臉,闖天下去也。
寒假一過,不禁人人肉皮子發緊。形勢不妙啊。國家機關不進人,北京戶口卡得緊。平起平坐的同學一下子分成了六等,曰:京男,京女,外男,外女,邊男,邊女。部分孬種嘩啦洩了氣。唉,不找了,聽天由命,也許碰巧分到國務院當個副部長呢。這些洩出來的氣轉移到另一部分狂主兒身上,變成了更加瘋狂的生命力。畢業論文先冷凍起來,懷揣一張北京地圖,披星戴月,探門窺牖。迎著三月的風,吞著四月的沙,蠅奔在大街小巷。身邊湧過一排排車浪,這些都是北京戶口的持有者;眼前推來一片片樓群,這裡沒有俺半寸地皮。北京的街道好像這座城市的血管,可是這些外來的分子卻那麼不容易被這座城市的細胞吸收。
“我已然被20家單位拒絕了。”
“20家也好意思吹出來?敝人是35家!”
“那你下一家準成,六六三十六,六六大順哪!”
一次次地從希望到幻滅,在每一天重複上演著。他們熟悉了被拒絕,熟悉了“不”字在中國的各種變體,熟悉了那些僵硬的微笑、和藹的嘲弄、莊重的侮辱。漸漸地,出門不再抱有希望,沒有希望也就不會絕望。
“我看應該把全國的人事處長都集中起來,用機槍突突了。”
“不,要讓他們活著,但命令所有單位都不許接收他們。”
樓道里不知何時冒出來一個打油詩社。求職之餘,人人都來亂塗一氣。漸漸地,主題都趨向找工作的苦辣酸甜,但格調卻每曠日下,最後簡直不堪人目。茲錄兩首較為乾淨的如下:
(—)
要想榮華富貴,
除非狼心狗肺。
起早貪黑跑單位,
挨不完的累,
下不完的跪,
咽不完的淚。
大丈夫鋼牙咬碎,
我日你祖宗八輩!
(二)
鋪天蓋地來打油,
不知死活不知愁,
待到秋來無工作,
賣唱的賣唱,
耍猴的耍猴。
“我看到時候咱們就女生賣唱,男生耍猴。”
“去你的吧,人家女生利用性別優勢,早都找到好主兒了你還做什麼騷夢呢!”“咱們男生也可以發揚點優勢啊,比如娶了人事處長的小令愛。”“真是為人進出的門緊鎖著……”
發洩歸發洩,車軸轤可不閒著。終於有捧回合同的了,什麼耗子藥加工廠,什麼立特靈資訊報號外版,什麼野雞大學的鳳雛分院,總之是北京戶口到手了。剩下那些走投無路的,一天天衣帶漸寬,團支部不得不採取監護措施,以防意外。霹靂一聲春雷響,國家機關可以進人了!真是老天有眼,柳暗花明。有幾個坐以待斃的搖身一晃,就進了大衙門口。這可把野雞們氣壞了,老子跑了千山萬水,換來的好政策,卻叫你們坐享了。
於是點燈熬油滾論文。列印、答辯。然後捆行李,喝酒,藉著酒勁兒嚎出幾串從不輕彈的濁淚。一點人數,除了老婆在外地自願離京的,差不多都留下了。於是離校、報到,一晃,都成了國家幹部。互相一打電話,都不錯。本來就打了保票嘛:保證每人都有一個工作崗位。
風流大尋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