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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照),“走來窗下笑相扶,愛道畫眉深淺,入時無”(歐陽修)。特寫:“水面清圓,一一風荷舉”(周邦彥),“還相雕樑藻井,又軟語商量不定”(史達祖),“最喜小兒無賴,溪頭臥剝蓮蓬”(辛棄疾)。
但是各種視距的綜合使用往往更為突出。試看辛棄疾的《水龍吟·登建康賞心亭》的上闋:
楚天千里清秋,水隨天去秋無際。遙岑遠目,獻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樓頭,斷鴻聲裡,江南遊子,把吳鉤看了,欄杆拍遍,無人會,登臨意。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廣闊無邊的一個高俯角的遠景,水天相接,遠山遙遙。然後鏡頭漸拉,一箇中景的烘托,哀鴻聲裡,夕陽映照著高亭。忽然轉成近景,殺敵心切的遊子把寶劍看了又看,拍遍了所倚的欄杆。最後停留在一個無可奈何、悲憤萬分的面部特寫上。如果我們要拍攝一部關於辛棄疾的電影,這是最好不過的序幕了。推拉搖轉的恰當使用,有點有面,有背景,有細節,使宋詞,尤其是慢詞,煥發出不可替代的藝術魅力。
鏡頭的各種移動不過是蒙太奇的一部分。畫面的對比與疊印則是更為“現代化”的技巧。透過不同畫面的對比、譬喻、暗示,往往能創造性地揭示出形象間的有機聯絡,簡練地表達出深刻的內容。例如影片《少林寺》中用虎子在代表春夏秋冬的四種植物的環境中練功的幾組鏡頭,表示他常年如一日地苦練。《平鷹墳》中鷹臉與地主的臉交相化疊,象徵性地揭示了地主的兇殘。在宋詞裡,這種手法也起到了特殊的作用。如“醉裡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辛棄疾《破陣子》)壯心不已的老英雄燈下望著心愛的寶劍,畫面漸漸淡化,疊印出一組組軍營生活的壯景,格外動人心絃。陸游在詩裡也有同樣題材的描寫:“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但給人的感覺完全是兩個畫面,不能在一個前景中展現更多的後景。可見,詞在形象塑造上確有優於詩的地方。賀鑄的“空床臥聽南窗雨,誰復挑燈夜補衣?”似乎與陸游的詩一樣,但實際上這裡仍是疊印,詞人的眼前彷彿就坐著補衣的賢妻。這又說明,詞與詩之別,不在表面形式,而在表達手法。
不同視象的對比,是詩也能夠做到的。“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杜甫),”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溫庭筠),令人回味無窮。但詩中主要是講究“羚羊掛角,無跡可求”(司空圖),而詞則講究除“三數語說盡”題意之外,“自餘悉以發抒懷抱……長言之不足,至乃零亂拉雜,胡天胡帝。其言中之意,讀者不能知,作者亦不祈其知”(《蕙風詞話》卷一之三十三)。因此,詞中的對別往往用得更加出神入化,如賀鑄的那首《青玉案》中末句“試問閒愁都幾許?一川菸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三串鏡頭縷縷團團,點點滴滴,真令讀者亦生閒愁。昆明大觀樓長聯的末句“……九夏芙蓉,三春楊柳”與“……半漁江火,一枕清霜”用的是同一筆法。張孝祥的“赤壁磯頭落照,淝水橋邊衰草,渺渺喚人愁”則是兩個歷史鏡頭的閃現,與主畫面相映生輝。歐陽修的“花露重重草煙低,人家簾幕垂,鞦韆慵困解羅衣,畫堂雙燕歸”則用一連串序列講究的短鏡頭渲染出了少婦無可排遣之情。
蒙太奇的另一重要成分是“聲音構成”技巧,這在宋詞裡同樣得到了很充分的發揮。人的聽覺感覺習慣與視覺感受習慣有很大差別。視象可以快速地變動、轉換,而音響卻不能。人受聽覺的“欺騙”比視覺容易得多,因此利用音響效果可以大做文章。一般常見的有畫外音、主觀音及其混合運用,此不具述。
當然,宋詞的全部成就決不僅在於蒙太奇。本文不過是借用這個術語探討一下宋詞的電影化表現手段,從另外的角度來探討也許會更好。不過從中我們可以看到,充分利用漢語的這種適於電影化的特點,能夠使文學作品變得更富有形象性,這不論對今天的研究還是創作,都具有值得珍視的美學意義。
第五輯 金山觀潮 金庸小說萬古傳
金庸小說,熱。
50年代一出世,就熱。
60年代,70年代,熱得四海翻騰雲水怒,東南亞人民風雷激。
80年代,又隨改革開放的春風,熱遍九州十八省,其暢銷和傳播的速度,真可謂是“七百里驅十五日,贛水蒼茫閩山碧,橫掃千軍如卷席。”
90年代,不但熱浪未減,而且在華人世界中愈來愈牢固地樹立了其當代文學經典的形象。直到世紀末的1999年,先是全國十幾家衛星電視臺同時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