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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不體現在俳句和中國的古典詩歌上,當然,主要指的是抒情詩。
意境大致可分為兩類。一類是觸景生情,亦即先“境”而後“意”。
日本有“聽得猿聲悲,秋風又傳棄兒啼,誰個最慘悽?”(松尾芭蕉)
中國有“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唐人張繼)
都是主要受到聽覺刺激而勾起合於該“境”的淒涼之“意”。
日本有“踩了亡妻梳子,感到閨房涼意。”(與謝蕪村)
中國有“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王昌齡)
同是思念愛人,卻又都感物而發。從中還隱約可以覺出比興手法的潛在影響。
日本有“薔薇花開處處,恰似故鄉路。”(與謝蕪村)
中國有“何事吟餘忽惆悵?村橋原樹似吾鄉。”(宋人王禹傭)
視覺景物的相似,使思鄉之情的寄託格外感人肺腑。
這些以景喚情的相類手法,使自然本色之境,因為引出了詩人的心境,便如仙丹一粒,點鐵成金,立刻煥發出生動的活力,造成使讀者同感其景其情的意境。這類意境是中日詩歌獨具風骨的基本手段,不勝列舉。
另一類是移情入景,亦即先“意”而後“境”。
松尾芭蕉有“讓憂鬱的我寂寞吧,子規鳥!”
李白有“誰忍子規鳥,連聲向我啼。”
二人都是心中充滿抑鬱之情,又不甘於寂寞,於是便寄意於物,使子規鳥成了精神世界的外化。
日本大俳諧家小林一茶寫過:“到我這裡來玩呦!沒有爹孃的麻雀。”
南宋大詞人辛棄疾寫過:“凡我同盟鷗鷺,今日既盟之後,來往莫相猜。”
把自己的善良博愛之心,移入與飛禽的關係之中,以“意”設“境”。
松尾芭蕉有一膾炙俳壇的名句“春將歸,鳥啼魚落淚。”
令人不禁想到杜甫的“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
傷春感事的愁緒,自然妥帖地牽向身外之境,真摯、深切,典型的東方式意境。這些以情融景的相類手法,使作者內心的單純意識可以用外在的物質加以形象地表達,使讀者能夠透過具體去把握抽象,進而達到具體與抽象的統一,也就是真正進入了“意境”。這類例子在比較欣賞時也是俯拾皆是的。
上面所談這兩類意境也並非是截然分立的,有時很難說明情與景孰先孰後。意境在俳句中和在中國古詩中一樣,都以渾然天成為上乘,即達到王國維所說的“不隔”。如果用西方美學理論來對照的話,大致相當於康德的“無目的的主觀合目的性”或者克羅齊的“直覺的外射”。總之在欣賞俳句的纖巧優美的意境時,總讓人聯想到漢詩與之的關係。
那麼,日本俳句與中國古詩何以存在這麼多意境上的共同點呢?中國文化的影響是首要的一點。當然,沒有必要去糾纏“文化賬”,但必須承認,日本是個善於學習的民族,特別是在其漫長的古代社會,向它的西鄰吸取了幾乎一切可以吸收的思想精華。而中國曆來是個自尊自大的國家。在文化上,中國總是把自己擺在施與者的地位上,即使是在漢、唐那樣兼收百族的時代,也是以己為主。雖然客觀上融合了許多外來文化,但主觀上仍對“蠻夷”的文明採取蔑視態度。中國的唐詩不僅對遣唐使和留學生產生了巨大影響,而且其理論精髓也深深滲入了日本文學的各個角落。整個日本的民族心理、文人心理都深深打上了中國文化的烙印。日本作家詩人都以通曉漢文而自尊,就像沙皇時代的俄國貴族對待法國文化那樣。如松尾芭蕉喜讀《莊子》,崇尚李杜的飄逸,以杜甫詩句“門泊東吳萬里船”,把自家草菴題為“泊船堂”。他寫的“江戶客居已十霜,便指是故鄉。”實際是套用賈島《渡桑乾》中的“客舍幷州已十霜……卻指幷州是故鄉”。與謝蕪村自取的名字“蕪村”就來自陶淵明《歸去來辭》中“田園將蕪”。他會寫漢詩,作家上田秋成稱他為用假名寫漢詩的詩人。在這樣的文化施受關係中,中國那種“藍田日暖,良玉生煙”的意境學說有機地融入了日本俳人的創作心理。長期以來,一些西方學者堅持認為日本的美學源流主要發軔於歐美,這是“歐洲中心論”的不良表現。僅從俳句的生命精華——意境這一點來看,中國文藝思想的巨大影響就是不否認的。
其次,俳句產生髮展的背景與中國意境理論發展的背景有相似之處。意境說是中國文藝批評理論長期發展的產物,其中受老莊哲學和禪宗思想影響較深,如司空圖和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