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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之事,只是想著蘇郃單槍匹馬,只靠三寸之舌,就為達剌坦拉下許多助力,心中便神往不已,又想著蘇昉對他那差強人意的評價,心裡不由有些洩氣。
左右睡不著,顏靜洛便爬起來,到帳篷外面吹風。忽然間轉頭便看到附近的帳篷裡,家家都還亮著燈火,心中不由有幾分奇怪。
早年瀚州牧民晚間多點牛油羊油,只是燈火昏暗,腥味頗大,又有黑煙。後來便有人從雁蕩山以南販過來豆油或菜籽油,牧民平rì里舍不得多點,常常入夜給牲口添罷夜草便睡覺,現在已入了亥時,早過了牧民安歇的時候。此時家家上燈,便顯得頗為怪異。
顏靜洛踱到扎木蘇的帳篷外,豎耳聽去,只聽到裡面“咯咯”作響,分不清是在做什麼,便在外面喊了一聲扎木蘇。片刻,扎木蘇掀開門簾,看著顏靜洛在夜風中凍得瑟瑟發抖,便裂開嘴笑了,偏偏頭示意他進去。
顏靜洛進了扎木蘇的帳篷,正看到扎木蘇的女人跪坐在帳篷正中,給一張長弓的弓臂纏著皮子。他們的兒子也一邊揉著惺忪的眼睛,一邊用小刀削著一根根細木棍,手邊已經放了小小的一堆,顏靜洛認出那是牧民常用的一種粗製的箭桿。扎木蘇把顏靜洛讓進來後便不再說話,蹲下身去磨著一把長刀,那刀刀鋒凜冽,明晃晃的像要把冰寒的氣息扎進人的心裡去。
顏靜洛看得心慌,逃也似的出了帳篷。他明白,當是達剌坦傳下話來,草原即將進行一場慘烈的拼殺。於是家家戶戶磨刀制箭,準備投身到那滾滾的鐵血洪流中去。
顏靜洛又回頭看了一眼扎木蘇的帳篷,不知怎麼的,心裡忽然一酸。他想著,或許許許多多像扎木蘇一樣的草原漢子,很快就要躺在初chūn的草原上了,盤馬藤將蔓延過他們的身體,纏繞緊他們的四肢,但他們卻再也看不見那些星星點點的盤馬藤花了。
他這麼想著,便再也不願意回自己的帳篷,就站在那帳篷外面,望著四周的點點燈火,想著帳篷裡面的人,想著那些木訥的男人、那些粗豪的漢子,想著那些大氣的女人以及他們那些調皮的孩子。他想著,是不是錯了,是不是值得。想著想著,一屁股就坐到了殘雪未融的冰冷地上。
過了一會兒,顏靜洛覺得有人在後面拉他,回頭一看,卻是雪兒。他便抱了雪兒的腦袋,想要將它攬進懷裡。雪兒卻不依,自他懷裡掙扎出來,衝他低低吼了一聲,又去咬著他的衣服向後拽。顏靜洛想了想,明白過來,便隨著雪兒進了達剌坦的帳篷。
帳篷裡蘇郃與達剌坦席地而坐,正就著一張矮几吃肉喝酒。見顏靜洛進來,便招呼他坐下,又拋了一袋酒給他。蘇郃衝顏靜洛笑道:“半夜裡餓醒了,便讓雪兒去偷了達剌坦的一條醃肉來吃,不想卻被他聞到了肉香,尋了過來。看你坐在冰天雪地裡,就叫雪兒拉了你過來喝些酒暖暖。”
顏靜洛舉起酒囊灌了口酒,不想喝得急了,咳嗽起來。達剌坦便問道:“你有什麼心事?”
顏靜洛沉默良久,低著頭說:“剛從扎木蘇帳篷裡出來。我看他們一家正磨刀制箭,又見深夜裡家家仍亮著燈,便想著,或許許多人再也見不到今年開放的盤馬藤了罷?”
蘇郃與達剌坦對視一眼,對顏靜洛說道:“你是懷疑我們這麼做是不是正確吧?”
顏靜洛不答,就當是預設了。
蘇郃嘆了口氣,說道:“靜洛,你能這樣想,真是我燮國之福。許多的公卿將軍,整rì裡想的,是如何建功殺敵,絲毫沒想著萬千將士。像你這般的仁義之人,只怕是不多了。”
顏靜洛又喝了口酒,抬頭對蘇郃說道:“正想得公爺指點,靜洛此慮,是否可存?”
蘇郃一笑,說:“顏靜洛慮天下萬民,不yù多興刀兵,自是萬民之福,怎麼問這樣的話?”
顏靜洛有些落寞的說:“靜洛不敢。以前也曾向侯爺說過,願隨侯爺血月所致,萬死不改初衷。只是,說說是一回事,今rì真的見了那仈jiǔ歲的孩童削磨利箭,忽然覺得此事萬分不易。若是讓我顏靜洛戰死沙場,以換百姓安穩,自是萬死不辭,只是苦了這些磨刀制箭的民眾。”
蘇郃便接道:“靜洛心境,倒是與我父親極為相似。世人只知家父戰無不勝攻無不摧,卻不知,他也為自己戰死的同袍悲泣流淚。為將者,若無悲憫之心,便等同修羅惡魔了。”
蘇郃頓了頓,站起身來,又說道:“所謂‘兵者為兇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你可知何時為不得已?當rì梁頌入中都,殺洪慶、劉光遠,便是不得已之時。當年諸國勤王,梁頌退入胤國,為何諸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