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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此起彼伏。兩船相錯之間,水中魚兒紛紛跳起,帶著滿身月光,如被我們歌聲所惑而出。有一條竟跳入了我們的船中,當場被我們捕住,帶回宿舍。用裁紙刀收拾了,放在臉盆裡加水在私藏的電爐上煮開,放了從麥當勞拿回的一袋鹽,魚香滿樓啊!不久門外就排上了大隊,每人只能喝一勺。
第七章◎分別(4)
全校有個通宵教室,有一夜,因為要複習的東西太多,我終於去待了一宿。困得我昏昏沉沉,沒看幾篇文字。清晨之時,我沮喪地離開,出門見天邊淡淡的晨光。清風中,第一聲鳥叫,然後萬鳥齊鳴,無數歡叫。我不由得一聲長嘆,原來我來此不是為了學習,是為了此刻體會這蓬勃的生機。
一個春風沉醉的傍晚,我在一叢竹林旁忽有所悟,不由得駐足不往。明白這世間萬物,種種不同。我不是別人,別人也不是我。我只是我自己,無人能代替。那是怎樣一種狂喜,又是怎樣一種惆悵——這天地之間,只有一個我!這是多麼偉大!又是多麼孤獨!
……
我常在談笑中入睡,渾然忘記我是在荒涼的廟中或是骯髒的小店炕上,忘記我以前在路旁流下的眼淚,忘記我現在對前途的憂慮。我依著一個溫暖,聽著一個呼吸,感到一隻安全的手臂,覺得十分平靜。
朦朧中有時會感到佑生輕輕地把額頭貼在我的後頸,像一隻蝴蝶,悄然落在花上,自然而然,毫無心機,卻又充滿宿命。
……
我們終於到了佑生說的小鎮。他說不必進鎮,只往鎮邊的一處小農莊去就是了。我趕著車,遠遠看到一片林子,旁邊幾處青磚灰瓦的房舍,倒也不顯貧窮。
我將馬車停在樹林邊,把佑生從樹枝和草蓆中解脫出來,他長長地舒了口氣。佑生讓我去那房舍中找一位叫晉伯的老者(我讓他說了三遍名字),他左眉上有一顆紅痣,只對他說他五十歲時教的學生在這裡等他就是了。
這是我們在一起以來,我頭一次把他單獨留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我臨走之前,遠遠近近前前後後看了一遍有沒有別人。因為在電影電視裡,兩人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一起,結果其中一人剛剛離開了五分鐘,另一個人就被綁架、刺殺、死了、丟了、消失了、走了、被偷了……諸如此類了,所以我連車下邊都看了,以防導演在那兒藏了個人。
我走到門前要求見晉伯,別人問時,我只含笑不語。一會兒一個老者出來,左眉上一顆紅痣,一襟黑灰色長衫,頭髮已白,面容甚是冷漠。我湊上前去說出那句話,他看著我的神情就像是說我是個神經病。我一笑(毫無威力,因為滿面塵土),“請隨我來。”轉身就走,好久聽不到那老者的聲音,方要回頭,才感覺到他就在我身後。嚇人!他走路竟毫無聲音。
佑生坐在車上(好,沒消失,導演輸了),我離遠一點兒就停下腳步。那老者一怔,遲疑不前。佑生的另一隻眼睛雖然也能開個縫了,可總的來說還是面目全非的樣子。佑生做了一個手勢,老者好像抖了一下。他走過去,佑生示意他靠近。他俯身向前,佑生在他耳邊說了什麼,那老者如遭電擊,一下子在車邊雙膝跪倒,手搭在佑生腿上,放聲大哭。佑生扶了他一下,他起身馬上就要抱起佑生。佑生搖搖頭,在他耳邊又說了幾句。他哭著應答著,又搖頭又點頭。然後他起身往回走,經過我身邊時看了我一眼,他滿面淚痕。
我看向佑生,他也在看著我,大家都知道這是離別時刻了。他示意我走近些。我心裡有些難過,走過去,在車旁停下。
他看著我說:“雲起,和我走吧。”
我搖搖頭。
他輕聲問:“你真的不怕麼?”
我竟笑出來,“我當然怕!我怕得要死哪。”我收起笑容,“可是我越怕就越得自己走,不然我就會一直怕到死了。我一定要找到我的路、我能幹的事,找到我的位置才能安心。”
他低了頭。我不想大家就這麼悲悲切切的,就問他:“《楚辭》中可有很合適的句子?”(我有時和他談起這個世間有的《論語》《詩經》和《楚辭》,發現他比我這個中文系的人懂得更多。)
他也不抬頭,只低低地說:“悲莫悲兮生離別。”
我笑了,接道:“樂莫樂兮新相知。你看屈原還是樂觀的,把高興事放在了後邊。”
第七章◎分別(5)
他抬頭說:“也不是生離別,只是新相知。”
我一拍手說:“哈,佑生,你終於學會斷章取義啦!”
他輕搖了下頭說:“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