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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錦南不讓她起身,只說無妨,沒多吃,一面去看她寫的什麼,見上面歪歪扭扭大大小小的寫著“……播種必須做到一干三溼,即幹籽、溼缽、溼蓋籽土……”便抿嘴一笑道:“全哥跟我學了一個月,字已是有模有樣,怎偏就帶不出你這個弟子呢?”
林賽玉哼了一聲,抓過來不理會他的取笑,將紙抖了抖放好,蘇錦南見那鎮石下已經壓了一沓子了。
“早晚要用到……”林賽玉嘆了口氣,似是喃喃自語。
蘇錦南將她攔在懷裡,慢慢道:“大相公回來了,方才在席上很生氣,吃了很多酒,北邊多是連綿十幾畝都種了棉,待收的麥子毀了一多半,如今出苗不到半數,你的法子也遞了上去,如今大多都按著播種去了……娘子,朝廷查下去了,只怕他難逃其責。”
“他本該是難逃其責,做我們這一行的,本就不能隨意說話,就是有再好的種子,試驗田裡不驗個三四年,斷然不能推銷出去,糧種良種,靠的是良心。”林賽玉嘆了口氣,握著蘇錦南放在自己粗了腰間的手道,“只可惜,縱然再補種,也換不回那糟蹋了的糧食,這一秋該有多少人難過了……”
第160章 有因果各人自有命定(一)
元豐二年的夏天,天氣熱的不尋常,太陽像個大火球般掛在天上,照的天上地下都燒起來一般,那些原本因為種棉而受損的各路,遇上這乾熱天氣,看著地裡好容易冒出的救命的高粱苗子,別說那些憂心重重的佃戶們,就連衙門的大老爺們都恨不得舉把傘到地裡護苗去,而因此對於種棉的怨氣越發不可收拾,雪片般的奏摺飛向京城。
而此時的皇帝也正一腔的火氣,將面前的奏摺摔得啪啪響,元豐二年那場著名的烏臺詩案踩著歷史的軌跡準點到來了。
“妄自尊大,以詩非政,即著知諫院張璪、御史李定推治以聞。”皇帝黑著臉說道。
案前站立的李定自然是一番欣喜,隨即又道:“京畿路京西北路河北西路夏收減產近半,又福建路江南西路延誤水稻插秧,初步預計秋收水稻減產三成,今有萬民沿路哭號,各路上書求撥賑災糧錢,又請減寬賦免稅,此番災事皆因樞密都承旨劉彥章本無學術,狂悖之語導致,陛下猶置之不問,何以安民心?”
皇帝聽了更是一肚子鳥氣,暗想自己這個皇帝怎麼做的這麼窩囊?好容易去年得個好年景,國庫堆滿了,這才消停幾個月,就鬧出這一場莫名其妙的人禍!這絕對是人禍!想起大相公來了在自己面前言語鏗鏘,一言一語恨不得將他劃為誤國昏君一類,什麼知其愚不適時,偏縱之,拿天下農事玩笑之,直說的皇帝好像又回到初登帝位那懵懂時光一般。
李定這一次可是再也不肯放過這個天賜良機,說起來也可笑,他與劉彥章本就舊怨已深,偏新仇又結。
前幾日酒場上與劉彥章不期而遇,兩個人的互相看不順眼已經是很久的事實了,李定便趁著酒意,拿劉彥章那場暗地在京城流傳開來的逐賢妻納私娼的事嘲諷,沒想到劉彥章如今也是個伶牙俐齒的,立刻翻出李定當年不守母喪被朝廷勒令補守三年孝不得為官的事,這件事是李定最大的忌諱,最討厭人說此事,最愛說此事的蘇軾終於被他搞進御史臺了,那這次遇上劉彥章捅了這麼大簍子,還整不死他,李定就太窩囊了。
跟皇帝在偏殿提過之後,到了朝堂上,李定帶著御史臺的舒亶、何正臣等人,又多次上奏,更有許多本想搶先機種棉撈一筆的官員,此時不僅心疼損失,更怕朝廷追究下來責任,見有人被推出來當替罪羊,自然高興地很,又是哭又是說的跟著攪和一通,到了六月末,看著地裡出了一半的棉花苗又死了一半,徹底打消了人們最後一絲期望,一時間滿天下怨氣騰騰,這些怒氣同一對準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對劉彥章展開攻擊的不光有御史臺的烏鴉嘴,還有諫院鐵骨錚錚的諫官們,更有各路大小官員,就連那鄉野之地都在傳唱“朝裡出了個劉小二,一年更比一年荒”,各地的本就閒的無聊的文人志士,無不就此事飲酒作詩打雞罵狗指桑罵槐的表達感天動地的憤惋,自然而然皇帝面前要求對劉彥章嚴加處理的奏摺便堆積如山。
元豐二年七月初,朝廷終於下旨罷劉彥章樞密都承旨,投入大牢,由御史臺“奉旨鞫問”。說到這裡自然要提一下,原來的御史中丞鄧綰,因為本性使然,在朝堂上跟隨眾人指責劉彥章,第一個跳出來劃清自己與劉彥章的界限,還痛心疾首的表述自己當初怎麼怎麼勸阻劉彥章不要貿然行事云云,被火氣正盛的皇帝罵了一個狗血噴頭,稱他操心頗僻,賦性奸回,論事薦人,不循分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