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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飛快往前過,這場雪消了,很快又迎來一場雪。
院子裡銀杏樹被雪壓得有些提不起精神,倒是天井裡那株老梅樹越冷越來勁兒,花開在雪堆裡像是朱丹灑在白紙上,十分鮮豔奪目。
臘月十八這日晌午,正好沈宓休沐,她膩在正房吃完午飯,又蹭在華氏妝臺前把自己美美地打扮了一番跑到墨菊軒沈宓面前求讚美,正好華氏也在,毫無意外被她冷笑著甩了句“跟打翻了胭脂盤子似的”。沈宓倒是哈哈大笑,信手給她畫了幅小肖像。
沈雁不服氣地不住從旁催促:“畫美些!再畫美些!眉再彎些眼睛再大些!”最後果真畫出個花容月貌明眸皓齒的女子,可惜橫看豎看都不是她。
一家三口正在溫暖的室內其樂融融,門口扶桑忽然進來覷了眼沈雁,然後抿嘴笑著與華氏耳語了句什麼。華氏面色一亮便走了出去。
沈雁這裡與沈宓面面相覷著,葛舟忽然帶著絲喜意走進來:“二姑娘,您看誰來了?”
沈雁走出門,只見廡廊下站著位大腹便便錦衣繡服的中年男子,濃眉大眼體態豐碩,唇上蓄著兩道小鬍子,姿態悠然笑容可掬,見到沈雁時那份笑意越發顯得慈祥和藹,在那身完整但又盡顯低調的海虎皮大氅襯托下,活似就是扮了俗裝的一尊彌勒佛!
沈雁見著他,頓時哇地一聲直撲過去:“舅舅!舅舅!”
華鈞成伸開雙手將她接住。大聲笑道:“雁丫頭真是一點兒沒變,還是這麼愛亂撲人!往後可要改,你如今大了。旁人會說你不懂規矩噠!”
“我才不管!您可是我的舅舅!”沈雁抱著他的大肥腰,使勁地蹭。他腰帶上鑲著的半隻手掌大的翡翠冰涼沁人,她也不管。
華氏揪著她的衣領子將她拎開,早就隨在沈雁後頭出來的沈宓連忙揖首:“大哥快屋裡請!”
華鈞成目光落到他身上,臉上的慈愛和藹就變成了若有似無的慍色,他順著吐出的長氣嗯了聲,進了隔壁的暖閣。
沈雁也提裙跟上去。舅舅終於來了!
從小就把她跟親生女兒一般疼的舅舅,每次母親一打她就跑出來把她藏在寬闊身軀後的舅舅。會在她哭鼻子駝著她上街買小糖人兒的舅舅,母親死後大鬧沈府的舅舅,帶著她毅然回到金陵去繼續當嬌小姐的舅舅,知道華家要出事生怕連累她然後將大把的銀票地契拼命塞給她當嫁妝送回沈家來的舅舅……
分隔了一世。終於又得見了!她眼淚汪汪偎在舅舅身側的杌子上坐著,打量著面前活生生的精神矍鑠的他,不知不覺眼淚順著臉龐流下來。
華氏與華鈞成寒暄了幾句,轉頭見著沈雁這個樣子,嚇了一大跳:“你是怎麼了?”
華鈞成也驚疑地看過來。
沈雁搖頭擦了把眼淚,又有新的下來了。
華氏連忙道:“黃嬤嬤快帶她下去!”
沈雁不肯,還是抽抽答答地哭。
華鈞成看了眼沈宓,臉色就黯下來,滿是責備的意思。
沈宓啞口無語。
華鈞成看了眼自己身上。挑了腰上掛的一隻羊脂玉麒麟解下來,然後又脫下手上一串千年沉香珠,再從荷包裡摸出幾顆桂圓大的渾圓珍珠。蹲下去放在沈雁手裡哄道:“雁雁不哭,你先拿著這些去玩兒,舅舅跟你父親說說話就來。”
沈雁看著手上這些物事,麒麟是她最喜歡的祥獸,沉香珠串兒她曾經常用來捻碎放薰籠裡當香,珍珠則是她小時候用來當彈珠玩的玩具。舅舅居然都記得……這麼好的一個人,該死的皇帝竟然抄了他的家。而把他全家都害死!
她抱著這些東西,哭著點頭:“舅舅說完話一定要來找我。”
“舅舅一定會來的。”
華鈞成輕拍著她的頭,目送她出去。回頭再面向沈宓,那面色卻是刷地沉下來了。
華氏見哥哥面色不善,不由稍稍地擋在丈夫跟前,說道:“哥哥是幾時進京的?可曾去過梓樹衚衕了不曾?我早就備了蜀中的竹葉青,就等著哥哥來喝……”
“你閃開!”華鈞成瞥著她,再拉著臉瞪向沈宓。
沈宓看見大舅哥這副模樣,便知來者不善,頓時輕拍了拍華氏胳膊,與她道:“你先下去備飯,我這裡與大哥說會兒話。”
華氏擔心地瞄了眼他,不肯挪窩。沈宓遂牽著她到門口,輕推了她出去。
劉氏死後府裡也發訃信去了金陵,沈家出了事他是肯定知道的,再者華氏雖未曾跟他說過,但從這幾個月華家並不曾來人推測,多半她為了避免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