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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娘嘟囔道:“呸,什麼李大官人,連身衣服都捨不得……”話音未落就被韓桂花一巴掌抽了出去“偷了我家的衣裳,還敢在這裡嚼舌頭!”韓桂花在家就是做慣農活的,雖生得窈窕,卻有一把子力氣,這一巴掌扇出去小桃孃的臉登時就腫了半邊,這女人一輩子只有她欺負別人,哪裡吃得過這樣的虧,當即跳起來便想罵人,卻被裡正一眼掃過去,訕訕的回了房,不多時拿了件兒棉袍出來。韓桂花伸手接過來,反手就又給了她一耳光“把裡頭的棉花給我拿回來!一兩綿一百文,你起碼掏走了一斤,算算這是多少錢!夠不夠打你八十棍!”這小桃娘顯然是聽女兒說了這衣服必須還給主人,所以竟想出了這樣的餿招,把裡面的棉花給掏了大半。
小桃娘拿了小半籃棉花出來,這次她死活不敢往韓桂花跟前湊了,伸手遞給了一直沒說話看著十分溫和的杜十一娘,杜十一娘接過來掂掂分量,冷冷的說道:“還差四兩……”小桃娘急道:“哪裡有四兩,最多不過二兩……”說了半截看杜十一娘衝她笑,這才知道中計,只得訕訕的又提了籃子回去裝棉花。
原本一些村人對於李想這樣囂張的打上門來是不高興的,畢竟這是他們的村子,可看到這個時候一個個也沒話說了,全村的臉都被這家子丟光了,女人不用說了,混賬到這份兒上實在少見;她家的漢子也是奇葩,媳婦被人揍,他躲在屋裡連個頭都不冒;還有他家的兒子,今年也十一二了,母親為了他要賣姐姐,然後被人打,可他從頭到尾連個屁都不放,這都什麼人啊!
李想見杜十一娘又接回了籃子,懶得再與小桃娘多說,抱起小桃就往外走,他早解了披風裹了小桃,想趕緊帶小桃回家,卻忽聽小桃娘一聲慘叫,扭過頭,卻見她拽散了頭髮在地上打滾兒“沒良心的小犢子,我養你養了十幾歲,你現在攀了高枝兒,就要眼睜睜的看你爹孃看你弟弟死啊……”
李想十分煩躁,不願搭理這瘋婆娘,想抱了小桃直接走人,卻不妨一低頭,看見小桃緊閉著眼睛,可眼淚卻刷刷的流下來。李想咬咬牙,扭過頭衝小桃娘喊道:“閉上你的嘴,想要怎樣,說罷!”
小桃孃的哭聲戛然而止,她一個翻身麻利的坐了起來“我養這個女兒,才賣與你一百五十貫,再過六年契滿,她都二十了,還值什麼錢!你既然這麼喜歡她,那就再給我三百貫,我把她整個兒賣與你,以後是死是活我都不管了……”
李想怒極反笑“你可知道這樣一來小桃就要一輩子為奴再不能翻身!”
小桃娘唾了一口“呸!什麼再不能翻身,賤人賤命,她還想給誰家做正頭太太不成!我生了她養了她,便是叫她去死,也是應該的,這會子不過是拿她換幾個錢,算什麼!官人財大氣粗,三百貫又算得了什麼……”
她正唾沫橫飛的說著,一邊歐溫儀冷笑道:“藏了逃奴,沒罰你錢就不錯了,這會子還想敲詐?錢奎哥哥,還是得麻煩您,咱們去衙門說話吧!”
歐溫儀開口,李想就知道沒自己說話的地兒了,果然不過一柱香的功夫,三百貫便被削的只剩下一百貫,里正做了見證,重新立了契書,從此小桃就完全是李想的私人財產了。
儘管小桃家明顯是小桃娘做主,可訂立契書卻需要家裡的男人按手印,小桃爹畏畏縮縮的從屋裡出來,看里正為他們寫好契書,給他們唸了一遍,便想伸手去按紅泥,小桃娘忙攔了他“等等,叫阿梁給咱們念念。”
里正知道她的脾性,也懶得生氣,便站在一邊兒等。李想早把小桃放到了車上讓馮四先趕了車帶她回去看大夫,杜十一娘則跟車照料——女孩子就是心細,車裡竟放了被子,溫桶裡還帶了薑茶。這會兒李想見小桃娘跑回屋裡,一會兒門又開了,裡面晃晃悠悠走出個乾瘦的少年來。
這少年長得與小桃有三四分像,那副乾瘦的樣子與他母親極為相似,這會兒滿院子的人,他卻像誰都沒看見似的,徑直向他父親走去,小桃娘飛跑著跑到前頭,把小桃爹手上的契書拿了過來遞給兒子,諂笑著說:“阿梁給阿孃念念……”
叫阿梁的少年皺皺眉,嫌棄的看看他母親的手,用指尖兒拈了那張紙過來唸了起來:“茲有陳氏二孃,年一十四歲…………”他的語氣平淡,似乎唸的不是他親生姐姐的賣身契,而是日常功課一般。他乾乾巴巴的唸完:“永賣此女,從此生老病死各不相干,立此為憑。”,才唸完,就忙把那契書塞回小桃孃的手上,皺著眉道:“還有事兒嗎?沒事兒我就回屋了,今天的功課還沒背完呢。”
小桃娘忙不迭地說:“沒了沒了,阿梁快去讀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