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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微。就在朦朦朧朧之中,我分明見到了我慈祥的爸爸媽媽,和那嫵媚的月亮妹妹,我還看到我那三位尊敬的師父在微笑著檢查我的作業。一會兒像是在大明寺的大樹下,聽趙蕤老師講授《長短經》;一回兒又像是蘇頲大人在撫摸著我的手安慰自己:“太白呀,你有鯤鵬之才,大展宏圖、入仕進朝只是遲早的事……”我豪氣沖天,猛地將酒杯一擲,高聲吟道:“大鵬一日因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假令風歇時下來,猶能簸卻滄溟水……”
忽然,鋪天蓋地的一陣烏雲驟來,一下子就暗無天日了。眼前出現渝州府衙門厚厚的大門、肥頭大耳的門吏和竹竿一樣瘦小的書吏,還有鬼判官一般嘴臉面目可憎的的李邕。我挺身而起,憤然而吟:“時人見我恆殊調,見我大言皆冷笑。”我用手直指李邕——責問他說:“你,你知道嗎?蘇頲大人也看得起老子,你為什麼看不起老子?難道連後生可畏這句話你都不知道嗎?”原來,我把吳指南當成李邕了。
卻說吳指南迴憶我酒醉中的瘋狂吟唱,竟驚喜得拍掌狂呼:“真是奇哉怪也!丹青你這小蝦兒知道嗎?你少爺的一席酒話,正好是一首驚天動地的好詩啊!你記得嗎?”他們兩人你一句我一句,拼湊來拼湊去,覺得又像,又覺得不像,只好先放下來,等我酒醒再講。三個時辰後,我悠悠醒來。吳指南高興地遞上一張詩稿,對我說:“太白請看,如此這般痛快淋漓的好詩句,到底出自誰家的大手筆?”我接過詩稿,隱隱約約覺得似曾相識,慢慢地才記起原來是自己酒醉中的詩作,不由啞然失笑。我索性起身,認真點錯補漏:
大鵬一日因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假令風歇時下來,猶能簸卻滄溟。世人見我恆殊調,見餘大言皆冷笑。宣父猶能畏後生,丈夫未可輕年少。
鵬飛萬里,雖見於莊子,但“假令風歇時下來”卻是我李白的想象發揮,它集狂傲、倔強、自信、俊逸於一體,意氣風發,說明了我李白這隻“風鵬”並非一味追求出世,即使在高蹈遠引的時候,骨子裡仍有著一份對現實人生的執著。我寫上題目《上李邕》後,把詩交給小蝦兒,對他說:“你把它封好,再準備一份厚禮,明日就請那門吏直接呈給李大人,就說是我李白的謝罪詩好了。”
我並不知道,刺史府那邊,因為我的《謝罪書》,李邕大人一連好幾天都沒有心思再去應酬碑、頌的請求。他借養病為名,在書房躲了起來,開始翻檢那些積壓下來的名刺和行卷。
我也不知道,原來李邕大人是被我的大志和奇才深深打動了的,他或許也感到和我相識恨晚了吧。於是,他吩咐那“綠豆頭”書吏,說要親自迎接我。只可惜,直到20年以後,我們才得以相見。
我在求謁不成以後,知道渝州不可長留了。吳指南也急著要回石鏡,因為我們一見如故,我就想同吳指南再聚上三幾天再說。於是我們三人一起同去石鏡。我問吳指南:“指南兄弟,那‘綠豆頭’書吏固然十分可惡,但是他譏諷我的行卷的那些話,也讓我想起了蘇頲大人對我的慰勉,我的詩文確實還沒有自己的風格呀,如果不增加學識和加倍磨練,肯定是不行的,可是我不知道從哪入手去學呀?”
吳指南反問我道:“太白兄弟,你送我回到石鏡後,準備作什麼打算?”小蝦兒在一邊插話說道:“當然是回隴西院,我們的銀子都快花光啦,少爺你說是不是嘛?”我說:“我不回去,小蝦兒你先回去吧,到了中秋前後我們再會合。我要先去尋找那本《陳子昂全集》,再到梓潼找趙師父回山,重學《長短經》。”
吳指南連聲說好。
六
石鏡就在涪江和嘉陵江的匯流之處。我們抵達後,吳指南介紹我謁見了宇文賢少府。宇文賢對我說“初回見面,無以為贈”,就把他案頭常用的心愛之物——一隻桃木筆筒送給了我。那桃木筆筒雕龍畫鳳,精雕細刻,色澤沉著。我細細把玩,心中十分喜愛。對照在渝州求謁李邕受到的冷遇,我的心裡不由升騰起一股暖流來。我當場要了紙筆,寫下了一首《酬宇文少府見贈桃木筆筒》詩作為答謝。
我和吳指南分別後,相約一年後再行出峽,一同遊歷洞庭湖。
我單槍匹馬,沿著涪水往北。一路上,我的心底無數次迴響起《登幽州臺歌》“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的詞句。我覺得它是“騷”,它是“風”,它寫盡古往今來多少懷才不遇者共同的無法排解的寂寞,以及內心深處火苗一樣時強時弱的悲憤。它根本不管作詩填詞上的四聲八韻、對仗、虛實和華麗詞藻,它所迸發出來的是天下士子的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