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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在長安。長相思,摧心肝! 長相思,在長安。長相思……小蝦兒,拿酒來!”可是我聽不見小蝦兒答應,他沒有聽到我的叫喚。我決定給張垍兄弟寫信,不,就寫一首詩。我一手搦筆,一手舉杯,一邊寫,一邊飲,一邊吟,寫下了《長相思》:
長相思,在長安。絡緯秋啼金井闌,微霜悽悽簟色寒。孤燈不明思欲絕,卷幃望月空長嘆。美人如花隔雲端。上有青冥之長天,下有淥水之波瀾。天長地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長相思,摧心肝。
我長期思念的人啊,在長安。秋夜裡,紡織娘在精美的井欄邊鳴叫,寒意淒涼地浸在席上,使我夜不能寐。本來就已經滿目淒涼了的,偏偏又獨對黯淡不明的孤燈,怎麼不讓人黯然神傷?而所有的這些,都因為心底刻骨的相思,真叫人傷心欲絕啊!思之不得,捲簾外望,空中的那一輪明月,可不可以讓我寄託相思?明月無語,我更是無可奈何,只有借月言愁,空自長嘆。美人如花,美不可言,朦朦朧朧,既遠遠地隔在雲端,又近在眼前,可望而不可及。我是多麼想走近她啊,但放眼望去,上面有幽遠蒼茫的青天,下面有清江泛起的波瀾。我在夢幻中魂魄飛揚,去尋找思念的人兒。
然而天長路遠,魂魄苦於飛渡;重重關山,又阻擋在眼前,使夢魂也不能到達。長久的思念啊,真是摧斷心肝。我知道,自己借用纏綿悱惻、不能自己、甚至生死以之的男女之情來託喻君臣之思,表達自己強烈、迫切的政治熱情,這樣的詩一旦送到駙馬府,張垍和張均兩兄弟看了,肯定會覺得如同針扎一樣的難受。但是我還是忍不住要這樣寫,我的詩是這樣寫的:
清秋何以慰,白酒盈吾杯。
吟詠思管樂,此人已成灰。
獨酌聊自勉,誰貴經綸才。
彈劍謝公子,無魚良可哀。
果然,張家兄弟第二天就斷了我的供給,音訊全無。
秋雨依舊毫不知趣地淅淅瀝瀝,它對我寄人籬下的困窘不但不表示同情,還一個勁兒地好像總不過癮地下,根本上就是對我的貧賤生活落井下石。無奈,我只得帶著小蝦兒找到附近的農戶,買些柴米油鹽,要些蔬菜。我們的飲食每況愈下,住宿也是一天比一天糟糕,蜘蛛網到處懸結,害得小蝦兒經常要用木棍去撩,他常常一邊驅逐那些蜘蛛,一邊自言自語地罵:“有錢有勢的人家欺負我家少爺,你們這些小動物也來欺負我,看我不打死你們!”屋外的道路也已經被山洪沖毀,一條條大溝溝連著一個個小坑窪,讓人邁不開腳步。
三十六計,還是走為上計,路再難走也要走了。
我只得從別館搬到附近村子的一個農家閒院裡去,在村民們的關照下艱難度日。我愁腸百結,但一想起既然已經背井離鄉,投奔了張府,現在看來也只能依靠張府才行,等到渡過難關後,再自謀一條出路。思前想後,我決定再委屈自己一次,違心地再次向張垍兄弟贈詩求救。
但是,這樣的求救詩,我縱有通天的才華也終難落筆。反反覆覆寫了好幾天,才寫成了第二首贈張垍的詩。我在詩中詳細地敘述了自己的困窘,表示如果獲得他們的支援,日後有功成名就的時候,一定會十倍百倍地報答他們。我並且說明,自己不會有太高的要求,成功的那一天,就是退隱的那一日,肯定不會成為別人前進路上的障礙。小蝦兒極不情願地把詩送往駙馬府。詩的最後幾句是這樣寫的:
何時黃金盤,一斛薦檳榔。
功成拂衣去,搖曳滄洲傍。
小蝦兒把詩送給門吏,過了許久,門吏把話帶了出來:“大人說了:等到天氣好轉和公務稍閒以後,一定前往拜望。”
淫雨終於不再霏霏,金秋終於以天高雲淡的本來面目回答我的盼望。天氣是好起來了,但是我的心情還是那麼壞。一直等待著的玉真公主還沒有回她的別館,張府公子再也沒有來探望過。人沒有來,訊息倒是來了,但傳來的是張說病危的訊息。不妙的事一件件加起來,使我終於一絲不苟地洩了氣。這個時候,或許只有酒理解我,只有酒才是我真正的朋友,我問丹青:“小蝦兒呀,你看看還有多少酒?全部拿來,老子今日要喝個痛痛快快!”
乘著酒興,我豪氣干雲,帶著小蝦兒下了終南山,直奔平康里的客舍。第二天清早,我撇下小蝦兒,攜著得意之作奔上大街。望著長安城中四通八達的街道和滔滔不絕的車水馬龍,我只覺得一片茫然,除了惘然,還是惘然。是去裴府?還是去張府?再還是去許府的老宅?細細一想,彷彿哪裡都可以去,彷彿又哪裡都不能去、都不好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