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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品),按職級說,我尚小一級。這時我不還禮不好,還禮也不好,臨時慌了,只好把為首的王公扶起來。略談一會兒,一位王公讓我到他家裡坐坐。到了他家裡,看見端茶的兩個女子,上身僅穿著一件破褂子,外面套一件皮坎肩,下身一絲不掛的光赤著。朝陽是有名的寒冷地帶,那時正下著大雪,兩個姑娘衣服這樣單薄,真叫人瞧著難過。我問侍候的人,這兩個女子是什麼人,回說是王公奴才的女兒。我問穿的這樣,吃的如何?回說吃不飽。我說為什麼如此虐待。回說這王公還算頂厚道的,多少人家的使女,不但忍飢挨凍,而且還要每天捱打,簡直不當人看待。我就不由得向王公發問:“這兩個姑娘假如是你自己的女兒,你難道也這樣子對待她們嗎?”說完了,由翻譯翻給王公聽。王公當然很不快意,但當時也沒說什麼。接著我就告別出來。一路上我不住地想,同是一樣的人,王公是長袍馬褂,大帽長靴,那樣的威風;當婢女的,竟光赤著下身,冷得直打寒噤,生活比豬狗不如。這算個什麼混賬世界呢?
翌年——光緒三十四年(一九○八)——我們又奉令到巨流河,舉行秋操。參加的部隊是一、二兩混成協。在這次秋操的時候,我認識了朱子橋先生。朱先生那時在錦州任獨立第一標標統,聽說我們舉行秋操,特意趕來參觀的。他自己揹著水壺飯袋。我們休息的時候,他就坐在地上,盤著腿獨自吃飯。那種儉樸勤苦的精神,我見了異常感動,不由得對他起了無限的敬仰之意。反過來看看我們自己的標統,行軍桌,行軍椅,行軍床,吃起飯來,四大盤四小盤熱騰騰地捧上來,享受極盡豐盛,一切應有盡有,完全是官僚的氣派,哪有半點作戰的準備?名字叫做新軍,實際上和舊軍又有什麼分別?我以為軍隊中生活,必須時時刻刻有作戰的準備。吃飯平素就應當常練習吃冷的。士兵如此,官長亦須如此。士兵睡草,官長亦須睡草,士兵如何簡便,官長亦須如何簡便。萬萬不能官僚化。看看朱子橋先生的生活,再想到我們軍隊的情形,使我得到無限的啟發。我後來治軍隊,在這些地方是嚴厲注重的。
第九章新民府(5)
這次秋操的表演,也很糟糕。一、二兩混成協,騎兵和騎兵打起來,官長和官長衝突起來。因為統監部叫西軍後退,以便第二天重新演習。可是東軍卻堵著後路,不許西軍走。西軍說:“這是參謀長的命令,怎麼有意違犯?”東軍官長說:“參謀長有什麼稀罕?我也當過的!”於是兩下秩序大亂,差一點兒不曾鬧出事來。發給獎品的時候,統監部總參議王揖唐演講,滿口道地的合肥話,又好玩文,之乎者也,搖頭晃腦。官長們聽懂的不過百分之十,士兵們聽懂的不到百分之一。他是進士出身,一點兒不懂官長心理,不顧士兵的程度。他的這番話,不是對牛彈琴,簡直是牛對人彈琴了!
第十章山東道上(1)
巨流河秋操完了,山東第五鎮也舉行校閱。我們第一混成協派去兩個人參觀,一個是我,一個是第七十九標的標統蕭廣川先生。和我們做伴同去的,有第二混成協選派的段雨村先生和李排長,還有第三鎮的幾個官長。
我們由新民府動身,乘火車到天津,住了一夜。我因為手邊沒有帶書,旅途中甚覺無聊。就到商務印書館去買了大批的少年叢書:《大彼得》、《哥倫布》、《富蘭克林》、《林肯》、《納爾遜》、《班超》、《司馬光》等,共有幾十本,每本價值一角,內容都通俗淺顯。我得了這些新書,如獲至寶,喜歡得像小孩子得了糖果一樣。第二天從天津坐轎車往濟南,一路上我就細讀我的新書,雖然車子顛動得非常厲害,但我直看到頭暈眼花,還是捨不得放手。尤其關於外國名人的故事,都是我從來沒有聽見過的,使我讀之,耳目一新,增長了許多的見識,引起了無窮的感想。我對這種書發生了極濃厚的興趣,每天總要看完一本或兩本。心想書店裡若是多多編印這種書,努力在內容通俗和價值便宜兩點上注意,那麼,對於一般平民,真是一個莫大的福利。可惜當時文化界對於這項工作並不怎麼重視,等我再廣泛地蒐羅時,就很少有所得。這使我非常的失望。
和我同車的幾位同伴,蕭廣川先生為人忠正,段雨村先生則極其好學,一路上談話行事,都很使我敬佩。惟有第三鎮選派的幾位官長真是莫名其妙,沿途不是唱小曲,就是談賭博,再不然就是去逛暗娼。聽不見他們說一句正經話,看不見他們做一件有道理的事。對於他們,我又是氣惱,又是厭惡。心想,他們也是選拔了去參與人家校閱大典的官長,竟如此的惡劣而荒唐!這樣的人物,怎麼可以做軍官?這樣的人物,更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