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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雪巖從堤坡上站起身來:“有齡兄,你這樣說就見外了,我們早就情同兄弟、義如手足。如不嫌棄,今晚,我們就在運河邊正式結拜吧。”
二人並排跪倒在運河長堤上對天盟誓:“蒼天在上,運河作證,王有齡和胡雪巖相知相交、義結金蘭、患難與共,生死同心,情義與天齊老,與日月共長……”
事不宜遲,王有齡乘京杭運河上一艘便船,前往京城求官。
一早,胡雪巖伺候了大夥章水祥,倒掉夜壺,拿起大掃把,掃罷庭院。章水祥說何掌櫃讓他馬上去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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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任何寒暄,也沒有任何過渡,胡雪巖一進屋,何掌櫃便指著桌子上的那張債據問:“這三百多兩銀子,是不是你討回來的?”
胡雪巖一看就明白了,坦然道:“是!老闆。”
“討回的錢,有沒有入賬?”何掌櫃的目光,比他瓜皮帽上的琥珀帽正還要明亮。
“沒有”
“為什麼不入賬?”何掌櫃陡地提高了聲音,瞪大眼睛問。
胡雪巖還想為自己作些辯解:“老闆,這筆款子,店裡早已把它打入‘死帳’,從賬本上一筆勾銷了。但我想:如果能起死回生,把它討回來,對店裡也是一筆額外收入。”
胡雪巖 第一部分
何掌櫃站起身來:“你這小聰明不會是對我老闆耍的吧?這筆意外之財也不會落入了你自己的腰包吧?”
胡雪巖認真地:“怎麼會呢!老闆,我胡雪巖哪敢?我把錢追討回來,理應歸還店裡。只是我把這筆錢暫時借給了朋友,將來由我負責歸還。這些,我都跟章大夥說得一清二楚,並無一點含糊。”
胡雪巖毫無隱瞞地說了事情經過。
何掌櫃心裡道:“這小子還真仗義,為了朋友,真是工於心計!”只是銀兩已著其朋友帶走,三百兩不是一個小數目,他一個小跑街拿什麼還?想到這裡,何掌櫃敲擊著桌子,聲色俱厲道:“你違反店規,藏偷借據,詐討賴大人,壞我開泰聲譽!尤其是你既將銀兩討回,那就成了錢莊公款,你竟不經過我和章大夥的許可,自作主張,先斬後奏,借給他人。這國有國法,店有店規,如果店裡的人都像你這樣擅自作主,那錢莊還能辦下去嗎?”
胡雪巖目光黯然地承認:“老闆,我錯了。”
“雪巖,令堂託人把你送到我這兒來當學徒,學生意。幾年來,你跑街討賬,勤勉努力,我很喜愛你,曾想提拔你作為我的得力助手。可惜,這次捅出了這麼大的紕漏,我是愛莫能助啊,只好請你另行高就!店裡再不能留你了……”何掌櫃毫不容情地作出這個決定,內心也有幾分難受,更有些惋惜:像他這麼聰明、敬業、勤快的夥計不多啊!
胡雪巖抬起頭,怔怔地望著老闆,還欲辯上幾句,看到何掌櫃踱著方步進了金庫,知道這事已無法挽回,不再說什麼,垂首沮喪地離開。
回到家,胡雪巖見妻子正在堂屋門口的繡花架上一針、一線地繡牡丹,立在旁邊看了一陣,默默把手中這一筆錢交給了妻子。胡雪巖不想自己被開缺的事讓家人知道,故作輕鬆地解釋道:“歷年的紅利加獎酬。”
一連數日,胡雪巖跑了好多錢莊,全都沒有結果。錢莊規矩甚嚴,一個在錢面上犯了規矩的小夥計,出於信譽需要,是沒有哪個錢莊願用的。沒奈何,胡雪巖只得改謀別業:米店、油坊、莊布、南廣雜貨,等而下的,還有跑郵、繅絲、茶博士、各類作坊……可杭州城裡,早就覓飯碗難於登天了!
王有齡乘船北上,途中遇運河淤塞,只得舍舟登岸,改乘馬車。輾轉兩個來月,抵達天津。
經內行指點,王有齡先落天津打聽訊息。打聽這類訊息有固定去處,譬如鼓樓附近的“喜雨來”茶樓。
“喜雨來”茶樓臨街,市聲喧鬧。王有齡挑了靠窗的一張茶桌坐下,一邊慢慢品茗,一邊眺望樓窗外面的津門風光。正賞玩之間,旁邊一張茶桌的爭吵,引起了他的注意。
爭吵的原因,是先到那個茶客坐的桌子,原是當地一位闊少爺長年包用的。現在,他帶著一夥朋友來喝茶,上了樓,發現座位已被人佔了,就怒氣沖天地興師問罪起來。
闊少爺的四位同夥如狼似虎圍住對方,伸拳捋臂準備動手。茶客冷笑一聲:“反了!皇城邊上,居然有你們這等惡少,你也不打聽、打聽,我是做什麼的!”
王有齡對這位茶客的凜然正氣甚是敬佩,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此人年紀和自己相仿,穿一襲月竹布長衫,天青洋布褲子,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