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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只是一場沉睡吧?不見得比這黯黯難明的生更加難捱難耐。
田野風烈,七大鬼背上披風獵獵而抖,人人俱欲搏風而起。
只聽刑天忽喝道:“那好,我們就廢了你,一完袁老大之命,一報七弟之仇。”
然後他當先躍起,口中喝道:“鷹飛長九!”
他越飛越高,披風聲烈,如水擊三千里,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揹負蒼天。共有三條人影追隨他之勢扶搖而起——其視下也——如此大風,沙飛月抖——當如野馬也、塵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其視下也,亦若是而已?
四鬼刑容卻低叫道:“嫋舞低三”。
他與其餘二鬼低翻而起,一路燕子小翻,如雜耍戲鬧,連騰連轉,與高飛者頓成倚望之勢。
一時只見高翔者四、低飛者三,七條披風遮天蔽日,直欲搏長風而自舉,掩月華於一線。
二鬼刑風與四鬼刑容原是九大鬼中除以輕功冠絕一世的九鬼刑高之外技藝最高的兩位,此陣就由他二人統領,連大鬼刑天也在他二人的指揮之下。
駱寒倚駝抬眼,眸中精芒一閃——如果天上那披風構築的已成暗黑一域,那他這雙眼就是在這‘鬼蜮’中也要硬鑲上的兩顆星,鑲之於夜之命門、暗之心口、無聲之有隙處、磅薄之軟肋間。如眼中之釘,心上之刺,直刺入那片黑黯。
七條人影在空中翻飛,他們一時似並不忙於進擊。七大鬼手下均是一手執刀或劍,一手執雷震鐺、閃電槌,刀劍暗藏、鐺槌相擊,每有身影交會,就有一聲雷電相擊般的鐺槌之音傳來,當真有霹靂之威、雷霆之撼。
駱寒在這威撼下發絲與駝絨齊舞。他面上沾汗,定定地望著那片舞空蝠影,忽喝了一場“擊!”
卻依舊是他先出手——劍影共星眸齊燦!
他人依駝背,劍走弧形,並不躍起,但劍上孤光卻起如破夢、收如沉眠,劍光就在那一開一斂、一夢一醒之間伸縮吞吐,生死也宛寄於那一吞一吐之間。
當真風波棲難穩!
駱寒腦中忽一念如歌,只是歌詞已改。
淮上有人,思此暗夜,是否會就此‘停杯’?
“鬼蜮”一陣除武功之外,似還摻有道門秘術。‘天師道’原以幻術警人,遠超出川中排教那名播江湖的障眼之技。
遠處之人,只見七個如梟如鴟的身影翻飛之間,忽似有天地一暗之感。
而那一暗間的天地中,如有雷鳴電閃。每一電必繼已雷鳴,沉沉隆隆,翻翻滾滾,在這冬初的田野裡炸開。
石頭城上。趙旭已翻然變色,華胄回眸一望,趙無量與趙無極也相顧慘淡——龍虎山上張天師,實不愧掌道家符錄(竹字頭)!
那邊蕭如於茅寮頂望得,一雙大袖也控搏不住地翻飄如舞,已自氣動神移,心馳意亂。
駱寒當此雷電,依舊一手支駝,背脊卻已峭挺起來。
那雷鳴電閃雖為幻術,但身墜其中,只覺天地間一片昏黯,他又如何能定心神於不亂?
他肘下的駱駝忽揚首擺尾,似知主人已遇極險,動靜間顯得極為不安。
又一道電閃擊過,然後二鬼的閃電槌、四鬼的雷公鐺互動一擊,似是在駱寒耳邊生生炸開,炸得他喉中鮮血一激,眼前金星閃爍,直要炸出他這塞外野少年的一點敬畏來。
駱寒忽一咬舌尖,以痛定神,一口鮮血就向空中噴去。
空中血色一乍,接著他劍影如幻,直叮向追擊而來的四鬼心口。
他不只能以劍尖擊敵,連側鋒、劍鍔、把手、劍脊,似是同向飛撲而來的另外四鬼擊去。那四鬼一驚,同時翻飛而退。而刑容也面色一變——舌為心之苗,駱寒就以咬舌之力以定神魂,那血就是他心之火苗上的焰光一燦!
可電閃雷擊卻不能由此而止。他們一下一下地轟擊著駱寒,以聲震其耳,以光耀其眼,以暗劍黑刀銼其神志,以披風斗蓬欲陷其入悖亂,似要在這人間鬼蜮裡榨過他骨裡的哪怕一絲絲軟來。只要駱寒意氣一洩,劍影稍散,他們就可以趁虛而入,轟之於毛皮不存、擊之成形神俱散。
駱寒卻似疾風中之勁草——冬日遲遲、行盡江南無勁草——他卻是塞外飛來偶落江南的一根勁草。
那草承風遭霜,卻枯榮百代。
駱寒拔劍痛擊,每一擊都要牽動脅下傷勢,卻因痛而神定。
——硝煙落落,每於痛戰顯奇蹤!
他挺肩擊刺,劍影如顫,頭上束髮之鐵環此時卻已為雷聲擊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