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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周倉就是本地人,輕車熟路,路上人越多,他走得越快,見縫插針,胡桂揚與樊大堅緊緊跟在後面,叫他也不應。

在走過一處魚市之處,小周倉沒影了。

“你失策了。”樊大堅埋怨道,“這小子就是要逃跑。”

“跑就跑了吧,反正他現在也沒什麼用處。”胡桂揚就近找一位魚販,詢問城隍廟的去處,原來就在附近不遠,小周倉倒是沒有領錯路。

城隍廟不大,看上去和官府衙門頗為相似,到這裡之後,行人比較少。

廟門檻上坐著一個人,看到胡、樊兩人,起身道:“你們走得太慢了。”

“嘿,你……你沒跑啊?”樊大堅吃驚地看著小周倉。

“我跑了,關家人就要倒黴,關大哥屍骨未寒,我不能連累他的家人。”

“一個多月,屍骨早就寒了。”樊大堅惱怒地說,他放銃殺死關達子,不喜歡再聽此人的事情。

城隍廟裡還真有人排隊,不多,七八人,彼此議論紛紛,談說的物件正是“神仙”張五臣。

樊大堅繞過佇列,進去找人,很快出來,向胡桂揚招手:“來吧。”

樊大堅是老道,排隊者不說什麼,看到兩個俗人要進去,大家不高興了,七嘴八舌地斥責,樊大堅豎眉道:“張神仙早就算到胡大人要來,所以他排在你們前面。”

眾人這才無話可說,他們相信這種事,沒多久,又有一名小道士出來,說:“上仙疲倦,法力已然用盡,諸位明日再來。”

租來的房間裡,張五臣毫無疲態,雖然穿上道袍,身上還殘留著車伕的純樸,見人就笑,而且是和善討好的笑,似乎隨時都會叫出“老爺”、“客官”這一類的稱呼。

當年梁鐵公拉攏張五臣,看中的就是此人的魁梧身軀與威嚴氣魄,如今魁梧身軀還剩大半,威嚴氣魄卻已消失得乾乾淨淨。

張五臣再不靠外表吃飯了。

“胡老爺,好久不見。”張五臣拱手笑道,十分客氣。

胡桂揚打量張五臣幾眼,“士別三日,刮目相看,你這個樣子,我得把眼珠子摳出來了。”

“哈哈,胡老爺請坐下說話。”

這是一座小小的偏殿,供著不知什麼小神,不設椅凳,香案前鋪著兩隻蒲團,張五臣與胡桂揚對面而坐,樊大堅咳了一聲,小道士立刻給他也拿來一隻蒲團,只有小周倉還站著。

“不用開口,我知道胡老爺為什麼來這裡。”

“倒是省事。”胡桂揚仔細觀察,發現張五臣除了裝扮之外,本人也有一些變化,那是一種油然而發、得意過頭的自信,在趕騾車伕身上極少能看到。

胡桂揚又想起趙阿七,這兩人一個其貌不揚,一個高大魁梧,卻有著同樣的自信。

“等了這麼久,上仙終於垂青於我。”張五臣伸指向上,神情嚴肅,卻又忍不住想笑,高興的笑,並非調侃,“給我未卜先知的本領,我會好好珍惜、好好使用……”

“孫瞎子……”

張五臣臉上的笑意消失了,“唉,未卜先知就有這點不好……錯了錯了,求上仙原諒,我絕無不滿之心……”張五臣嘀嘀咕咕唸了幾句經文,繼續道:“孫瞎子陽壽已盡,本來還有挽回之道,可他不信我。我跟他沒有半點恩怨,我只是將上仙的話原樣複述。”

張五臣伸出雙手,從旁邊小心地捧出一隻小小的香爐,慢慢放在面前,“就是它。”

一股細煙從爐內升起,數尺方散,除此之外,別無異樣。

“你算算他還能活多久。”胡桂揚指著小周倉。

小周倉來之前沒當回事,進廟之後看到有人排隊就開始緊張,面對香爐、神仙,更加緊張,臉色都變了,顫聲道:“我、我沒做過傷天害理的壞事……”

坐在胡桂揚身邊的樊大堅冷笑一聲,“在你眼裡,關達子就是聖人嘍?”

小周倉平時膽子大,這時卻沒敢吱聲。

張五臣對著細煙擺弄手勢,嘴上卻不念經,還能正常說話:“命由天定,是好是壞、是壽是夭,都寫在仙簿上,凡人偶窺天機,若能幡然悔悟,天數未必不能改寫……”

小周倉不停點頭。

張五臣停手,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周倉。”

“不對啊。”

“綽號小周倉,本名周望。”

“還是不對。”

“怎麼了?上仙不肯給他算嗎?”樊大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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