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令夕改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常滿足了。
我輕輕的摸著它的裡裡外外,好似得了寶貝似的不知所措的歡喜著,腦子裡突
然浮出一片大漠落霞的景色,背後的配樂居然是“BornFree”(“獅子與
我”片中那首叫做“生而自由”的好聽的主題曲)。奇怪的是,好似有一陣陣的大
風向車子裡刮著,把我的頭髮都吹得跳起舞來。
我一心一意的愛著這個新來的“沙漠之舟”。每天荷西下班了,我就拿一塊幹
淨的絨布,細心的去擦亮它,不讓它沾上一絲塵土,連輪胎裡嵌進的小石子,我都
用鋏子把它們挑出來,只怕自己沒有盡心服侍著這個帶給我們極大歡樂的夥伴。
“荷西,今天上班去,它跑得還好嗎?”我擦著車子的大眼睛,問著荷西。
“好極了,叫它東它就不去西,餵它吃草,它也很客氣,只吃一點點。”
“現在自己有車了,你還記得以前我們在公路上搭便車,眼巴巴的吹風淋雨,
希望有人停下來載我們的慘樣子嗎?”我問著荷西。
“那是在歐洲,在美國你就不敢。”荷西笑著說。
“美國治安不同,而且當時你也不在我身邊。”
我再擦著新車溫柔的右眼,跟荷西有一搭沒一搭的扯著。
“荷西,什麼時候讓我開車子?”滿懷希望的問他。
“你不是試過了?”他奇怪的反問。
“那不算,你坐在我旁邊,總是讓我開得不好,弄得我慌慌張張,越罵開得越
糟,你不懂心理學。”我說起這事就開始想發作了。
“我再開一星期,以後上班還是坐交通車去,下午你開車來接,怎麼樣?”
“好!”我高興得跳了起來,恨不得把車子抱個滿懷。
荷西的工地,離家快有來回兩小時的車程,但是那條荒涼的公路是筆直的,可
以無情的跑,也可以說完全沒有交通流量。
第一次去接荷西,就遲到了快四十分鐘,他等得已經不耐煩了。
“對不起,來晚了。”我跳下車滿身大汗的用袖子擦著臉。
“叫你不要怕,那麼直的路,油門踩到底,不會跟別人撞上的。”
“公路上好多地方被沙埋掉了,我下車去挖出兩條溝來,才沒有陷下去,自然
耽擱了,而且那個人又偏偏住得好遠━━。”我挪到旁邊的位子去,把車交給荷西
開回家。
“什麼那個人?”他偏過頭來望了我一眼。
“一個走路的沙哈拉威。”我攤了一下手。
“三毛,我父親上封信還講,就算一個死了埋了四十年的沙哈拉威,都不能相
信他,你單身穿過大沙漠,居然━━。”
荷西很不婉轉的語氣真令人不快。
“是個好老的,怎麼,你?”我頂回去。
“老的也不可以!”
“你可別責備我,過去幾年,多少輛車,停下來載我們兩個長得像強盜一樣的
年輕人,那些不認識的人,要不是對人類還有那麼一點點信心,就是瞎了眼,神經
病發了。”
“那是在歐洲,現在我們在非洲,撒哈拉沙漠,你該分清楚。”
“我分得很清楚,所以才載人。”
這是不同的,在文明的社會里,因為太複雜了,我不會覺得其他的人和事跟我
有什麼關係,但是在這片狂風終年吹拂著的貧瘠的土地上,不要說是人,能看見一
根草,一滴晨曦下的露水,它們都會觸動我的心靈,怎麼可能在這樣寂寞的天空下
見到蹣珊獨行的老人而視若無睹呢!
荷西其實是明白這個道理的,只是他不肯去思想。
有了車子,週末出鎮去荒野裡東奔西跑自是舒暢多了,那真是全然不同的經歷
。但是平日荷西上班去,不守諾言,霸佔住一天的車,我去鎮上還是得冒著烈日走
長路,兩人常常為了搶車子嘔氣。有時候清晨聽見他偷開車子走了,我穿了睡衣跑
出去追,已經來不及了。
鄰近的孩子們,本來是我的朋友,但是自從他們看見荷西老是在車裡神氣活現
的出出進進,倒車,打轉,好似馬戲班裡的小丑受的逗著觀眾時,他們就一窩風的
去崇拜這個莫名其妙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