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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那天巴洛瑪哭過,她就什麼都看不見,也不能站起來,只是不響。上廁所
也不叫人,用爬的去浴室。
黃昏時我出去散步,村人懷懷疑疑的看我,一些惡狗跳出來作勢要咬。村人看
上去很悶,都是些老人。我走過,一位包著黑頭巾的老婦人從家裡出來,說是巴洛
瑪的姨婆,硬拉我進去吃自己做的香腸,又問巴洛瑪的病,然後叫我告訴巴洛瑪,
明天姨婆要去看她。
“她來做什麼?把門鎖上,不給她進來。”巴洛瑪發怒的叫∶“這種樣子,誰
也不給看,沒有看過瞎子和失業的,是不是?是不是?”我答應她,姨婆來只我出
去應付,這才不鬧了。
巴洛瑪不肯見人,除非是她信任的。
我們散步,總是往村落相反的方向走。巴洛瑪一手掛住我,一手撐一根柺杖,
走幾步就休息,一直可以走到樹林後面的山岡上去看谷裡的平原。她看不清,可是
能看。
那時候,我已在小村住了七天。
姨婆叫我拿幾顆大青椒給巴洛瑪,我收下了,又拿了另外一個老婆婆的包心菜
。老婆婆怎麼也弄不清我的名字,姨婆告訴她∶“就是跟電視廣告上衝牛奶的那種
巧克力粉一個發音,叫EKO,懂了吧!EKO、EKO!”
等我喝完了咖啡提著菜往家裡去時,那個老婆婆追出來,狂喊∶“喂!你,那
個叫什麼來的,對━━啦━━雀巢咖啡━━再來玩呀!”
那個晚上,講起這個故事,大家笑得嗆出了淚,只有白痴強尼不懂,可是他看
見巴洛瑪笑得叫肚子痛,就歡喜得一上一下的跳。
許多年了,沒有那麼狂笑過,笑著笑著夏依米、巴洛瑪和神父的表情,都很傷
感,才知這三個人,在鄉居生活上實在是寂寞的。村裡人,不是壞人,根本不是,
他們懂的東西,不在村落之外的世界。我講美國人上了月亮,他們也是拚命笑,哪
肯相信。
夏日已經快過去了。火燒山是第一天到村裡就看見的,燒了十天,大家就看看
,也不急的。
白天的陽光下,都穿了毛衣了,站在院子裡看那股越燒越近的大火,濃煙升得
很高,蔓延成十幾道火了。“還不救!”
我說。夏依米望著望著,說∶“等一下去敲鐘吧!要燒過來了。”
巴洛瑪一直十分泰然,她說矣家沒有森林了,燒也不是她的事。
“村裡都是樹━━”我也不敢嚇她,可是怕大火來燒屋子。
黃昏時分的火光在暮色裡衝出來了,村 下的一口鐘這才*□*□、*□*□的敲
得緊急。空氣裡,滿天落塵飄下來,我們退到屋子裡去。關上了門窗,將巴洛瑪安
頓好才走。
跑到村子口去,看見出來的男人都是老的,只夏依米和神父還算中年。夏依米
的膝蓋在兩年前開過刀,裡面有鋼釘的,又胖,去了也沒有什麼用。看看男人肩上
扛了一些鏟子和鋤頭,覺得這些工具對待大火實在太弱了。就算去擋,只得二十幾
個人。
我嗆著煙塵跑回去看巴洛瑪,她一個人把睡房的門鎖了躺在床上。“看見南和
西撒沒有?”我問她。“沒有!好一會不見了!”巴洛瑪開始摸她的毛線披肩,急
著要掙扎下來。
“我去換球鞋,你留著,我跑━━。”我脫掉了靴子,叫了一聲∶“把門關好
、當心趁火打劫。”就跑了。
也看見直升機在轉,也看見鄰近山區的人三三兩兩的低頭往火光處跑。寒冷的
夜裡,找不到神父和夏依米,火,都燒到泥巴路那個小橋邊來了。
我奔到公路上,拚命喘著,才看見原來有開山機一樣的大機器在壓樹林,大約
兩百多個人用各種方法鋸火巷。那些人的身邊,不時落下燃燒著的小火枝。火光裡
,每個人都被襯成黑紙影般的一片一片晃動著。
“南━━,西━━撒━━”我放開喉嚨向人群裡喊。煙太重了,一些人受不了
嗆,鋸一回樹就奔到路上來喘氣。
恨這些人的愚昧,真是火急燃眉了才來救。而孩子呢?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