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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悄悄的望著三毛,她的頭髮又長了,鬆鬆卷卷的披了一肩,髮根有些花白,
不細看很難察覺。人比夏天時豐潤了些,神情開朗多了,不再那麼沉靜。只有她的
眼睛,一樣飄在什麼遙遠的地方出神,沒有一絲秘密向人流露,乍一看令人產生錯
覺,以為這個人單純得沒有故事。
我站起來走到窗前去,明知這次的來,對於三毛所造成的可能只是騷擾,亦是
自不量力的事情。眼前的人已是歷劫又歷劫,曾經滄海的女人,對於幸福的詮釋必
然已是不同。那麼我又來此地做什麼?
三毛此時也跟了過來,指指窗下對我說∶“你看我的田。”
這時我方發覺窗下還有一層,我們進門的地方原來是在樓上,房子建在向海的
斜坡上,下面一道純白的矮牆圍著一畦方土,牆邊一個玻璃小花房又是一個夢境。
這個人是誰,她背井離鄉,完完全全沒有親人的住了下來,不依靠任何人,卻買下
了這一幢樸樸素素的小樓,穩紮穩打的做法令任何一個男人自嘆不如。
我突然不同情矣了━━她有一間玻璃房子。
“要不要下去看看?”她問。
我們開了院中的小門,一條石階通向樓下,海風又冷又烈,三毛奔到水龍頭那
邊去拖皮帶管,嘩嘩的往她只長了一些菜苗的田裡灑起水來。
“樓下還有兩間,門沒鎖,你自己去看。”她喊著。
以三毛一個人來說,這幢房子只襯出了她更深的孤單和寂寞,仍是大了一些。
總覺得她將自己鎖進了一座古堡,更是與世隔絕了。
“生活容易嗎?”我問她。
她只是笑笑,也不說什麼,過了好一會兒才輕描淡寫的講∶“需要最少的人,
可能便是最富的人,我過得相當的好。”
海風太大,她避到花房裡去給幾棵瘦得可憐的四季豆灑水。
“你知道━━”她說,又頓了頓∶“生命中該有的,我都有了,一幢靠海的小
樓,足夠的空間,可以摸觸的泥土,寧靜的生活,滿牆的書籍,不差的健康,這已
是很大的恩賜,不敢再要什麼了,還敢再求什麼嗎?已是太多了。”
她不斷的告訴我她有多麼幸運和滿足,我看著暮色中那張仍然年輕的臉,心底
湧出來的卻是一陣又一陣說不出的寂寞和哀憐。
“對了!還要給自己買一雙輪子的溜冰鞋,從車房溜到院子,從院子溜到車房
,才好玩呢,小時候呀!最會溜冰的。”
三毛是個倔強的人,她不肯別人憐憫她,更絕對不許自憐,氣氛才一沉落下來
,她自己就先改了話題。
“你來的時候我正在給屋頂鋪柏油羅!”她說。
“你自己做?”我訝異的說。
“電燈也是自己接的,搬家過來時改了一些線路。”
“涼棚也是自己釘的。外面高牆請師傅來做,我當小工拌水泥,運沙,搬磚,
九月到現在做了二十二個小工程呢!厲不厲害?”
說著說著,三毛的神采飛揚了起來,我看得出她真是又驕傲又愉快。
她攤開那雙粗糙的小手來看了看,對我嘻的一笑,小孩子似的真純。
我問她∶“難怪你沒有時間寫文章了?”
她嘆了口氣,指指自己的太陽穴,笑說∶“這裡面天天在寫,要是有一種儀器
可以探得出,記錄得出我所有在思想的東西,你會發覺裡面的靈魂真是太漂亮了,
可惜我的文字表達不夠━━”“有一天我想寫幻想小說呢━━鬼的,靈魂的,可惜
來不及!真實的還沒完呢!”
說起寫作,三毛不喜歡一本正經地講道理,可是不能否認的是,寫作於她仍是
丟不掉,光是這麼亂講,便看見她真正的幸福起來了。
回到樓上客廳裡,三毛又給我加了咖啡,突然問了一句∶“你今晚住那兒?”
我吶吶的說,什麼地方都可以住,我是專程來看她的,一切由她安排了。
“你來看我,自然是感謝的,可是我沒有邀請你,這便有些不同了。”她沉吟
了一下才慢吞吞的開口了。
我本想說,這幢房子樓上樓下並沒有內樓梯,是完會隔開的,如果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