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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卻是一挑唇笑了, “爹,你保重了。”他慢慢地轉身,袖裡掉下個東西,在地上滾了幾滾,“這個……丟了吧。”他沒再說什麼,縱身越過圍牆,離開養育了他二十多年的丞相府。
趙祥和趙普的目光都凝聚在聖香丟下的那團東西上,那就是聖香在屋上翻了一大堆瓦片找出來的“寶貝”,被風吹得搖搖晃晃,似乎是一團紙。
不知為何,趙普和趙祥都沒有去拾起來,過了好一會兒,趙祥才低低地“啊”了一聲,“風箏。”
那是個風箏面,很普通的一隻燕子。趙普的眼眶突然溼潤,這就是他找了半天的“寶貝”啊……這風箏面是聖香七歲的時候,他第一次帶著聖香在院裡放風箏時,親手給聖香糊的那一個……“你三弟……”
他突然顫聲說,“快叫你三弟回來!快去!”
趙祥緩緩搖頭,“爹……他……他非走不可…… 他是大患。”
“你怎能這樣說你三弟,我知道他是個好孩子,只不過……只不過荒唐了些……”那風箏面突然被風吹起,趙普慌忙趕過去拾起,只覺聖香走後越發心痛如絞,這孩子,當真不知拿他如何是好!“快去——追他回來!今夜寒冷,他身子不好……”
“爹,三弟長大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趙祥穩定的聲音終於起了絲顫抖,“他已不是沒有我們保護就虛弱得要死掉的那個小孩子了……”
趙普突然厲聲道:“三弟?你什麼時候認他是‘三弟’了?是不是他對你說了什麼?他對你說了什麼?”他突然抓住趙祥,“他從來沒有那麼聽話!你叫他走,你趕他走他就走了……他對你說了什麼?”
“他說……”趙祥茫然道,“他說皇上要殺他……他不想連累你,只有被你趕走。”趙普突然像被抽了魂魄一樣僵住,“皇上……”
“他問我怎麼辦?”趙祥呆呆地看著趙普,話語裡的苦澀終於一絲一絲泛了上來,“他問我怎麼辦……我不知道除了把他趕走之外……要怎麼辦……”
“他……”趙普抽了口氣,臉色蒼白地軟倒。趙祥扶住他,“爹!”
耳邊突然清晰地響起剛才聖香的聲音:“爹,爹,別悶著,換氣換氣,來……慢慢吸一口氣, 嗯……別急著說話,用力呵出來……”趙普大口大口地喘氣,呆呆地看著寥落的星空,“今晚這麼冷,他能去哪裡?”
趙祥搖頭,神色和趙普一樣茫然,“他只和我說,他想要今夜走,但我不知道他真的犯了事,我也不知道這信上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聖香奔出丞相府。
早已……做好了準備,但當趙普和趙祥憤怒也痛心疾首的怒吼斥責入耳的時候,他還是情不自禁地覺得……遍體……鱗傷……
那是因為那些責罵並不是假的,他真的……不是個孝子,也不是個忠臣。
夜風吹來,捱了板子的地方火辣辣地痛,這是他第一次被打,被爹打。
自此之後,爹再也管不了他了……自此之後,相府再也不能成為他的榮耀……
早已明知會是那樣,可是依然……
聖香走出寶篆門,這裡仍近宮城,深夜行人稀少,四下無人,他一個人慢慢走在月下。
身後是他的家,永遠不能回的家。
自此之後,他與趙家,兩不相干!
心口劇痛起來,他悶聲忍著,一步一步往麴院街走,不想走得很難看。
但這次疼痛實在太痛了,他從未經歷過如此劇烈的發作,額頭滲出冷汗,他臉色蒼白,嘴角卻猶帶著一絲淺笑——即使是這樣,他仍然哭不出來,他一張嘴就想笑……走到麴院街之前的衚衕,他扶住牆稍微休息了一下,搞不清楚是夜太黑或是他自己頭暈目眩,看不清路……休息了一會兒,他索性坐在地上看月亮,不能走的時候他從不勉強自己,這或許是他這麼多年養成的惟一的好習慣。
今天的月亮很圓,人家說月亮是白玉盤是銅盆是蟾蜍是美人,他怎麼看怎麼覺得像個烙餅。
稍微有點。嵩不上氣,他努力地讓自己呼吸得舒服一點,身上血液流動的聲音他似乎都可以聽見,稍微有點小毛病的心臟……他的大夫岐陽得意地告訴他他沒事,可是有一種心疾,那是不到人死……查不出來的,那叫“左脈”。
和聞人暖一樣,心頭的血脈並沒有長錯,只是那些血……從不對的地方流出,所以……所以是隨時都會死的。
所以他很怕死。
他時時刻刻都在享受。
時時刻刻都想玩,都想更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