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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玄目光閃起一片異彩,此時只聽“阿彌陀佛”,身邊靜坐無言的一重禪師突然口宣佛號,對聖香遙遙傳音:“貧僧半日之中,總算聽到了一句務實懇切之言。”
這和尚一開口,卻是嚇了三人一跳——要知道他們都用傳音說話,旁人絕不可能聽見。一重禪師卻有佛門順風耳之功,竟把每一句話都聽在耳內,最讓人驚愕的是他竟一言不發,對玉崔嵬掌劈諸葛智似乎無動於衷。
聖香看了一重禪師一眼,笑吟吟地繼續說:“所以殺人的事情以後再說,現在距離逃跑成功還很遙遠。”他跳起來抖了抖身上的落葉,不滿意地看著自己一身髒亂的錦衣,走過去重重地拍玉崔嵬的肩,像對著好兄弟,“我知道這很難為大玉,但是現在我們要做的第一件事是要好好睡覺,第二件事是想辦法對付明天早上可能有的瘴氣,第三件事是要早早從這裡逃掉,第四件事是要讓大家繼續把大玉當大俠……”
上玄又“哼”了一聲,滿臉的不以為然。
一重禪師微微一笑,“群龍之中,不可無首。小兄弟見識過人,玲瓏剔透,玉施主梟雄之才,心狠手辣,老衲都是佩服。”
這位老和尚只說佩服,不說贊同,狡猾得很。聖香大大地白了他一眼,“那諸葛智和大玉,老和尚支援哪個?”
少林一重禪師,手握藏經閣鑰匙,何等尊貴的禪門至尊!卻在聖香直截了當的追問下和藹一笑,坦白地說:“玉施主。”
聖香大喜,奔過去抓住他的手,“那就成了。”
一重禪師微笑,“小施主一意求全,用心良苦,老衲佩服得很。”
聖香一怔,笑眯眯地拉開臉皮對一重禪師做鬼臉,“刁老和尚!”
一重禪師只怕一輩子沒被人罵過“刁老和尚”四字,不禁莞爾。群龍的確不能無首,但他們這一群人能為首的實在太多,莫說諸葛智,就是他一重禪師也是登高一呼、響應無數的人物。然而群龍之首畢竟只有一個,玉崔嵬掌管秉燭寺日久,霸氣濃重武功高強,如眾人不能忍他讓他為主,必定在逃離劉妓手掌之前,大家先起內訌殺得血流成河。為求眾人齊心協力,聖香一口咬定堅持玉崔嵬這位“大俠”的地位,用心良苦,也只有一重禪師看得出來。
上玄聽後默然:這等盤算形式,實讓人耗盡心機,之後還能開開心心地笑出來,聖香心頭負荷之重,為全域性考慮之多,委實難以想象……就算換了容隱在此,也不過如此——不!他乍然驚醒,換了容隱在此絕不容玉崔嵬為首,他說不定先殺了玉崔嵬!除了聖香,誰有膽魄讓“鬼麵人妖”為首。誰能在屢屢看穿他有殺人之心的同時,依然相信玉崔嵬也許並不會傷人?
所以一重說“佩服得很”……而他自己除了鄙夷憤怒。卻從沒有靜下心來為身邊的微妙局勢考慮一二……突然之間。他竟也興起了一絲絲“佩服得很”的情緒,那情緒消退之後留下的卻是從未有過的擔心憂慮:身負父仇皇恩、在家國江湖中周旋、居江湖數大勢力夾縫之中、深涉亂臣賊子之間的聖香——他究竟能在這波瀾起伏千頭萬緒的複雜世界中,平衡多久呢?世事負荷在他身上是如此之重,能自由迴旋的餘地是如此之小,前景看來是如此黯淡,好玩成性貪吃懶做喜歡叫苦連天的聖香,究竟要被這世事逼到何等地步,才是蒼天對他的終結?到他不能笑、到他哭、到——死——
夜半之中,星空熠熠生輝。上玄想起數年前開封城內依稀相似的星光,憶起那時候聖香無憂無慮整人成性的笑意,突然之間覺出一種深入骨髓難以言表的痛來。
第二十二回滄江白日漁樵路
第二天清晨,湖底隨陽光的熾熱漸漸升起一層迷離的綠色霧氣。那果然是一種瘴,醒來的眾人紛紛搶佔上風,往山林深處進發。劉妓的追兵居然並沒有找到他們,一路上無驚無險。走了半天,突然看到一條大河,數十人在河邊休息,捕魚喝水,休息了約莫一個時辰,河上傳來了船舶的聲音。
一艘約莫可以乘坐百人的大船緩緩往這邊河中駛來,船上四角懸著碧色輕容紗布,墜著蝴蝶玉佩,銀質鈴鐺。風吹來,輕容紗布、玉佩、鈴鐺搖曳生姿叮噹作響,十分秀雅可愛。
這顯然是一艘少女乘坐的船隻,而且是哪家名門閨秀出門遠行。
河邊已有人揚劍求救,那艘船似乎是看見了,緩緩往岸邊駛來。
臨近才分外覺得那船奢華秀雅,既不盛氣凌人,亦不庸俗滑稽,船頭站著一位青衣小婢,好奇地看著岸邊狼狽不堪的眾人,滿臉的疑惑之色。金丹道長揚聲自報姓名,說是遊玩山水落難,詢問船主人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