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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政殿中氣氛肅穆,方才唇槍舌戰的硝煙似乎仍未消散。
三位老臣已先行離去,殿中只留下裴時行君臣二人。
經歷了一場酣暢淋漓的論辯,裴時行並未鬆懈神志,緊擰著眉,仍在思索方才所議的鹽鐵使一事。
孫太傅年高望尊,適才卻言辭激烈,幾乎是毫不留情地駁斥了置鹽鐵使的計策。
可裴時行其實很能理解。
這位老臣已經為周朝殫精竭慮了整整三十年,他曉得孫太傅的顧慮何在。
大周初定之時,百廢待興,官家奉行與民休息之策,不少大商巨賈趁政道寬鬆之時,壟斷鹽鐵,大肆斂財。
哪怕後來的君主逐漸顯露鋒芒,有圖興之舉,但終究難以撼動這些撐大了胃口的商賈。
是以到如今,官府與民間實則心照不宣,各退一步,表面上形成兩相得利的共贏之勢。
實際上就是官私並行,誰也無力去撼動誰。
今上若真要下力氣革新,殊為不易。
從選官任官、人員調配、更新律法,再到民間輿論。
在哪一處該妥協,哪一步又要走得無比強硬——這所有的一切,都要求陛下必須將每步棋走的準,拿捏住分寸。
否則便是滿盤皆輸,勢必會引起朝野動盪。
孫太傅自是知曉關節厲害之處,所以才不顧情面,直言反對。
只要因襲陳策,便可無功無過,求的便是無過二字。
可裴時行卻以為,眼前這局必須要破。
如今大週四野靖順,八方來朝,可這盛世榮光背後,矛盾已然悄然醞釀。
他如今看得到的是一州一縣的黎民無鹽可食,看不到的還有多少呢?
有壟斷資源的舊富豪強,有積壓愈重的民怨民憤,有不斷被剝削的國貲民財,黎民百姓不斷被拖累的體魄。
有書生學子們於潛移默化間被影響、被扭曲的觀念與認同。
所有的積弊都會在日後一併爆發。
屆時才是更悲慘深重的民生疾苦。
人之一世何其短暫,裴時行知曉,終他一生或許也不會看到那一日。
但他想在當下,在這個許多人尚且看不到危機的當下,以自己的力量扭轉、再不濟也要延遲那一日的到來。
置官選官,必有豪強大族的干涉;律法修改,要靠少數人的才思對抗天下,極力完善每一個漏洞,防止碩鼠依法而亂法。
到成文公佈,民間會有激進學子的檄文叱罵,有別有用心之人的暗中推動。
待一切革新舉措真正落地,於大周十三道的土地生根,又會產生許多尚且無法預知的困境。
而當完成這一切,他要做的事才僅僅開了個頭。
道邇,行亦難至;事難,為也有不成。
但必須去做。
不是看不見前路險阻,不是不知此事若敗,他便會成為禍主亂法之人,死不得超生。
只是天道既然選中他,讓他看到了危機,那他便義不容辭。
伏願以裴時行一人之身,一力之舉,一身之言,為周朝驅散如今的盛世光芒背後,正在凝聚的雲翳兇雷。
待新政初見成效,這條路上必會有越來越多的人認同他,這股微弱力量屆時會更加壯大。
更何況——
何其有幸,此生得遇明主,他有個賞識他,願與他風雪同道的君王。
裴時行將堅定的眼光落在元承繹身上。
皇帝方才旁觀四位臣子一場舌戰,卻好像並不受影響,此刻嘴角掛笑,彷彿只是隨口問道:
“若當真要置鹽鐵使,卿可否為朕舉薦賢才?”
裴時行知皇帝心中必然已有人選,此刻問他亦飽含深意。
可他出身河東,根基並不在上京,入御史臺四年也從未與官場中人有過過從甚密之舉。
所以他不懼猜疑,坦然地講出了真話:“臣推薦諫議大夫徐汝賢大人。”
皇帝眼中閃過一絲讚賞:“哦?何以是此人?”
“徐大人人品端正,剛強抗直。永徽十九年時曾出任萬年縣令,到任即處置豪強,得鄉民交贊。
至他離任之時,萬年可謂是田者讓畔,道不拾遺。當地百姓感其恩德,立生祠供奉。”
“其二,徐大人為官二十載,輪轉六部,對各部情狀運作均有所瞭解,永徽二十五年出任刑部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