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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太長而無辜地彎曲著伸展在前面,夕陽從他的背後沉落下去,背影上是一層毛茸茸的餘暉。沒有車輛開過,也沒有行人,只有道路兩邊高大的香樟散發著濃郁的樹葉的味道。他的頭低下來,頭髮遮住了清晰的眉眼,只是還是可以看到白色的水泥馬路上突然砸下了一滴水漬。傅小司心裡突然一陣一陣地痛起來,因為在那些一片疊著一片的香樟樹葉的撞擊聲裡,在沙沙的如同海潮一樣的樹梢輕響裡,在千萬種或清晰或模糊的聲音裡,他聽到了陸之昂那一句輕得幾乎不著痕跡的話,他帶著哭腔緩慢地說:
“小司,其實我有認真想過,以後的路,走起來該有多難過。”
而之後的時間裡,傅小司每天早上騎車去陸之昂家,然後和他一起去醫院。以前每天上學是之昂到樓下叫他,而現在顛倒過來,每天早上傅小司甚至比上學的時候都要起得早,匆忙地刷牙洗臉,然後飛快地仰起喉嚨喝下牛奶,然後抓起麵包就朝樓下衝。路上咬著麵包的時候,扶車把的那隻手的食指和中指都會疊在一起禱告,上帝請保佑之昂今天心情愉快。
路上總是不太說話,陽光從香樟的枝葉間搖晃下來灑在兩個男孩子身上。高二了,突然變成十七歲的男生,身子日漸變得修長而瘦削,肌肉呈現線條。背後的肩胛骨在白襯衣裡顯出清晰的輪廓。而在醫院,陸之昂的媽媽因為腦癌的關係,頭部開刀,縫了很多針,再加上化療的關係,頭髮都掉光了。
他媽媽大部分時間都在沉睡,偶爾清醒過來陸之昂就會馬上俯身下去,而之後她又閉上眼睛昏睡過去。傅小司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麼事情,大部分時間在旁邊的病床上看書,偶爾會在白紙上隨手畫一些花紋。而陸之昂差不多都是蜷著一雙腿在椅子上紅著眼睛發呆。偶爾小司削個蘋果,然後分一半給他。
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消逝掉,帶著死亡前獨有的安靜,龐大而讓人無力。每一天小司和之昂就在那條路人稀少的水泥馬路上來回,在朝陽裡沉默,在夕陽裡難過地低頭。時光的刻刀一刀一刀不留情面,之昂的下巴已經是一圈少年獨有的青色胡茬。在很多個回家的黃昏裡,小司都在想,我們就這麼長大了麼?十七歲,十八歲,十九歲,朝著漫長的未來成長過去。然後時間似乎有那一瞬間的停頓,那是在一個夕陽滿天的黃昏裡,小司和之昂同時抬起頭,聽到心電儀的那一聲波形迴歸直線的長音。
立夏起床後在日曆的日期上又劃掉了一個日子,還有十七天開學。日子竟然過得如此的漫長,立夏也微微覺得有些奇怪。有時候跑去七七家裡找她聊天,會講起淺川一中的很多事情,聊著聊著總會聊到淺川一中的那兩個全校老師都當作寶貝的學生傅小司和陸之昂。可以聊的東西很多,比如陸之昂永遠不變的那個藍色的揹包,傅小司慣常的白襯衣,兩個人都愛喝的可樂,陸之昂無法無天的仰天大笑,傅小司眼睛裡終年的大霧,教室裡那兩張畫滿花紋的課桌,冬天裡黑色的長風衣,在一年就要過去的時候,立夏反而全部清晰地在心裡回想起來,她想,這兩個傢伙,應該會成為淺川一中現在和未來的傳奇吧。
夏至·暖霧·破陣子(3)
而每次想到這裡立夏心裡都會稍微有一些傷感。早知道當初就不要留電話給他們兩個,弄得現在如此沮喪。也不知道那兩個人在忙什麼,很多時候立夏在家裡偶爾一不小心看到那部安靜的電話都會在想,小司現在在幹嗎,還是皺著眉頭在畫畫麼?而陸之昂依然在旁邊矇頭大睡?
而這些淺川一中的事情也只能和七七聊,因為像室縣這種小鎮,能夠考到淺川一中去的人就如同別的城市的學生考上了最好的大學一樣稀罕。立夏在和初中的同學聚會的時候都很小心地避免不要提到淺川一中,更不敢提自己在學校是前十名的成績,不然總會有人紅眼睛並且開始酸溜溜地說話。立夏最怕這些。不過私下也會有點生氣。當初不努力怪誰呢,自己從前晚上熬夜痛苦的時候你們在睡覺,而現在又來眼紅我能念全省最好的中學。荒唐!
整個暑假立夏一直都在考慮文理分科的問題,七七是學文的不用問,而立夏心裡除了考慮自己之外還多了另外的兩個人。忐忑,甚至會在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在家裡來回踱步,簡直像是老人一樣。而那天打電話給小司也是想問問這個事情,可是結果卻聽到陸之昂媽媽的事情。
立夏清晰地記得自己聽到那句話的時候手裡話筒咣噹一聲掉在地板上,再拿起來已經斷線了,可是卻沒了勇氣再打過去。立夏回過頭去看了看在廚房裡忙碌的媽媽,夕陽打在她的頭髮上,微微有些花白的頭髮,背弓起來有些令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