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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生員都必須先在此行禮致敬,方才能進入大殿,此時銅鐘前似乎正在舉行什麼儀式,兩旁站了許多生員,臉上都充滿了崇敬之色。
“是院長!”宋廉玉目光敏銳,他一眼便認出了在銅鐘前行禮之人,正是張家的家主、禮部尚書張若鎬,他急回頭向張煥看去,只見他目光平靜,看不出有任何異樣。
“是尚書大人!”鄭清明激動地叫了起來,他反應稍慢一拍,剛剛想通院長就是朝廷禮部尚書張若鎬。
他的聲音大了一點,引來旁邊許多人的側目,其中一人還輕輕地‘哼!’了一聲,鼻音輕蔑,張煥回頭看了一眼,在他的左側方站有一人,模樣兒俊俏,神情頗為傲慢,在他身後則叉腰立著幾個書童小廝,一個個眼睛都翻向天上。
張煥認識他,他叫張煊,是家主張若鎬的嫡長子,也就是張氏家族第六代家主的繼承人,他倆目光一碰,張煥沒有說話,又轉過頭來,輕輕地拍了拍鄭清明的手,示意他注意肅靜,可就在這時,剛才的聲音又再次響起,不依不饒地諷辱道:“長得跟豬一樣,偏偏反應還這麼遲鈍,真不知是怎麼進的晉陽書院!”
鄭清明漲得滿臉通紅,可又惹不起他,只含恨低頭不語,張煥卻轉過身,懶洋洋瞅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人家去年的《漕運史考》可是策論第一名,比某些連抄襲都讓別人代筆的人可強得多!”
“大膽!”不等主人說話,他身後的狗卻先叫了起來,一個身材瘦小,留有兩片八字鬍的書童最為囂張,他貌似勃然大怒,挽起袖子,露出乾枯的胳膊,作勢要衝過來。
“好了,別鬧了,家主來了。”
張煊冷冷地盯了一眼張煥,臉上立刻換了一副恭謙溫良的表情,低下了頭,向慢慢走過來的父親張若鎬問候道:“父親大人安康!”
張若鎬約六十歲,腰挺得筆直,身體壯實,他頭髮象雪絲一般晶瑩,長鬚也是一樣雪白,但兩頰膚色卻似年輕人一樣紅潤而富有光澤,鶴髮童顏說的就是他這種情況。
他似乎沒有聽見兒子的問候,直接從他面前走過,嚴格地說,張煊並不是張若鎬真正的長子,張若鎬的髮妻和三個兒子都在十五年前的回紇亂華中不幸遇難,張煊的母親因出身山南王氏,便被扶為正房,張煊也自然成了嫡長子,按族規將繼承張氏家主之位。
但張若鎬似乎不是很喜歡這個兒子,儘管他努力剋制這種不滿,但從語氣和神情中依然會不經意地洩露出來。
今天便是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他漠視了兒子的問候。
他徑直走到人群之中,眾多年輕的張家子弟頓時激動起來,一齊向他躬身行禮,“家主好!”
張若鎬肅然地點了點頭,向他們揮揮手,又回身拾階而上,準備進入大殿,這時,他忽然看見了站在邊上的張煥,張煥的目光清澈而平靜,並沒有因他是家主而露出半點激動之色。
他象是想起了什麼,眼睛裡竟閃過一道異色,深深地注視著張煥,半晌,張若鎬向他會意地笑了笑,轉身便進了大殿。
雖然他看張煥時閃過的奇異眼神只是短短的一瞬,但還是被長子張煊捕捉到了,他的心中頓時生出一股嫉妒,沛然而起,瀰漫了他的整個內心,而這種嫉妒卻來自於父親對他的漠視。
“父親怎麼能這樣對待自己!”
張煊低著頭,目光陰沉,兩隻拳頭捏得緊緊的,直到幾乎所有的人都走進大殿,他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鄭清明從他面前走過,微微瞥他一眼,忽然回頭對張煥大笑道:“去病,尚書大人剛才好象只對你一個人在意啊!”
鄭清明雖然反應略略遲鈍,但他決不愚蠢,在張煊心將破碎之時,他再狠狠地補上了一刀,這就蜀人,仗義、豪爽卻又綿裡帶針。
但他卻忘了身後的張煥與張煊的關係,他不知道,正是因為他這次小小的報復,開啟了張煥波瀾壯闊的人生。
張煥微微一笑,攬著他渾圓的肩膀,大步走進了書院,將一道怨毒的目光遠遠地撇之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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