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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又道:〃還有一事,你應切記,持旗人所發之令,必須有關人命生死,而且不得超過十字!〃
鐵中棠心頭一震,大驚忖道:〃不得超過十字,叫我如何發令?〃放眼望去,四座一片寂然,都在凝神傾聽。
九子鬼母更是面色凝重,再也不肯開口。
要知昔年大旗門開山宗師,傲骨崢嶸,他們雖以惡徒的鮮血彙整合了這面血旗,卻根本沒有挾恩自重,要以此血旗來號令江湖同道之意,只是江湖中人為了感恩圖報,才立下個不成文的規矩,只要血旗所至,凡事一律聽命,而云、鐵兩人深恐因此養成後人的狂傲之氣亂施號令,是以才自己約束自己,定下這苛刻的規矩,不是人命關天之事,不可以旗發令,所發之令,更不得超過十個字,這規矩本應世代相傳,只是大旗門近來屢遭慘變,聲威大不如前,縱有血旗,也未見有人聽令於他,是以掌門便未將這規矩傳給後人。
鐵中棠雙手舉起血旗,緩緩闔上眼瞼,心頭卻是萬念奔湧,不住的暗問自己:〃這十個字叫我如何說法?〃
他若是說:〃請爾等放行讓路!〃豈非連大旗的仇人也一起放了,他怎能以本門血旗來救本門的仇敵。
他若是說:〃只放本門兄弟!〃那麼便要將李宅父子也一起困死,他怎麼忍心害這兩個意氣幹雲的俠士?
他若要說:〃放本門兄弟及李家人。〃那海大少,以及那些不是姓李的家丁,便要死在那裡。
他更不忍害死那些無辜的人。
一時之間,他只有木立當地,當真是難以開口。
九子鬼母突然冷冷的道:〃再若不說,便無效了。〃
語聲微頓,她又補充道:〃這規矩本有限時,以十數為限,老身雖然未數,但想來時間已到了!〃
鐵中棠情急之下,大喝道:〃讓路放行,退出這裡。〃
鐵中棠緩緩放下手來猶自木立當地,額上冷汗,涔涔而落,雨點般落在他那已被汗水溼透了的衣衫上。
水靈光忽然輕輕長嘆一聲,道:〃我本當你要說那句話的。〃
鐵中棠變色道:〃什麼話?〃
水靈光道:〃放我要放的人!〃
鐵中棠身子砰然一震,雙目圓睜,目毗盡裂,突然狂吼一聲,張口噴出一股鮮血,俱都濺在他掌中血旗上。
水靈光大驚道:〃你……你怎麼?〃
鐵中棠血淚俱流,道:〃我先前怎麼想不起這句話?〃話聲未落,又是一股鮮血隨口而出,他身子也仆倒地上。
水靈光撲抱了上去,流淚道:〃這不怪你,不怪你,任何人在這種情況下,都會緊張的。〃
她平靜的心情一失,說話便又口吃起來。
坐在九子鬼母身畔的艾天蝠突然冷笑道:〃男兒漢若要復仇,便該憑自己的本事,仰仗他人之力,算得了什麼!〃
冰冷的言語,有如鞭子。
鐵中棠心頭又是一震,有如被人當頭澆了壺冷水,呆了半晌,霍然而起,道:〃多承指教,敢不從命!〃
艾天蝠厲聲道:〃以好計對付好人,固是理所應當,但大丈夫胸懷自應磊落,為了這等事痛心,豈非令人齒冷!〃
鐵中棠肅然道:〃金石之言,永銘在心。〃
艾天蝠緩緩站了起來,沉聲道:〃我敬你是條漢子,才對你說出此話,師父,我們走吧!〃
鐵中棠大聲道:〃請問閣下大名?〃
艾天蝠冷冷道:〃本門只聽命血旗一次,以盡昔日誓言,今日之後,說不定你我仍是仇人相見,多問作甚?〃
長袖微拂,當先而立,那跛足童子凌空翻了兩個跟斗,落在他身側,道:〃師兄,我跟著你。〃
艾天蝠微微笑道:〃調皮的孩子,你不翻跟斗難道就不會輕功了麼!〃拉起那童子的手,大步出林而去。
四下的碧衣人影也都紛紛站了起來,一個接著一個自鐵中棠身側走過,上上下下的打量著他。
跟在跛足童子身後的,是個身軀頎長的獨臂漢子,面色陰沉,腳步輕如無物。
獨臂漢子身後,便是那貌如白痴的癲子,望著鐵中棠嘻嘻一笑,抱拳道:〃害你餓了兩日,恕罪恕罪。〃
他身後跟著個面目猙獰的眇目大漢,咯咯獰笑道:〃鐵兄,你少讓他靠近你,只要沾著他,少不得要染些毛病。〃
慘碧的珠光下,他面容當真比鬼怪還要可怖。
鐵中棠腳步情不自禁退了一步,這兩人已大笑著出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