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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傍晚,薛鳳來坐火車在蘇南縣下車,她單身空手,獨自穿過長長的的一條街。長街上燈火昏黃,只一兩家初承包的舞廳門口亮著小珠珠彩燈。薛鳳來毫不猶豫地走著,彷彿這兒是她來熟了的地方。她來到了一條新街,找到了縣劇團,劇團門裡小屋中,坐著看門的一個老太。她坐在小屋的中間剝著一條舊褲子的線頭。從她臉上,薛鳳來一眼就看出,這老太當年歷經舞臺滄桑的痕跡。聽薛鳳來問到馬昭昭,老太抬起眼來看著她。這一眼顯示出她對男女的閱歷。爾後她搖搖頭,說:劇團跑碼頭了。薛鳳來回轉身來,她慢慢地在街上走著,街的一邊是護城河,河裡緩緩地行著不知疲倦的船。街的另一邊是高低參差不齊的房頂,寬馬路旁是梧桐樹,風吹過時,響著低低的葉片聲。街口,小販擺下了小吃攤,招呼著餛飩麵。薛鳳來走上東月橋,在橋上站著朝河水看了好一會,水汙染的,油黑油黑的。薛鳳來並沒感覺到她在那兒站久了一點,她抬頭的時候,發現橋那頭有一個男人在望著她。那個男人似乎是散步到這裡。她隨便地看了一眼,她不會想到,那個男人就是我。她注意到我的眼中有熟悉的想說話的神情,她想也許是一個看過她演出的觀眾吧。她要是能想到我是上次在省劇院門口等她的小夥子,就會詫異我怎麼也會在這裡。她當然不會知道我在這裡成了家,在這裡的文化局工作。她也不會知道,我一眼看到她望著河水的側影,就認出了她。我站著沒動,我的眼光中並沒有詫異。也許我想到她會到這裡來,會在這裡見到她的。我站著沒動,是因為我不是當時蘇北縣工廠的一般文化幹部了。我已當上了副局長,要不了多久老局長退休,我就是獨當一面的文化局長了。薛鳳來旋身走動,在橋邊拐彎時,她偶爾看到我還是站在原地,默默地朝她望著,她似乎從我眼中也看到那種暗淡下來的落寞的神色。她走了,穿過橋走到那邊的街道上去。我的形象只是在她的腦中閃了一下,變成了她心中的一點情緒。
薛鳳來找到了文化局的宿舍樓,宿舍樓裡住著文化局下屬單位的不少單身漢。樓下門面是錄影室,響著港臺武打片的音響。走在樓上過道,應著下面大廳的應聲,空殼殼的。她敲了一間上窗亮著燈光的門,開門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的臉,那臉很快地從被打擾的冷淡轉向熱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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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色(25)
“你是……薛鳳來。”
薛鳳來覺得面熟。男子自我介紹,他叫許其如,是劇團編劇。薛鳳來想起來,她和他見過面,在一次戲劇會演中,總結會上,他就坐在她的身邊,對她說了一大番話。記得他說過他和馬昭昭住在一幢樓上。
屋裡一個女人站著在洗碗。許其如介紹說是他的妻子。他說她在鎮上當教師,文化局窮,他們還沒房子,臨時住在這兒。又向妻子介紹薛鳳來:京劇界名演員,就是演敫桂英的……
女人朝薛鳳來投來深深的一瞥。
薛鳳來說:“我想找馬昭昭。他隨團演出了麼?”
許其如說:“喔,你找馬昭昭的……他倒像沒隨團。”他把薛鳳來帶過兩扇門,說著:“今天沒見著他,他到……”門裡沒有燈,許其如還是敲了兩下門,大聲叫了兩下,聲音在兩壁回應得很響。許其如又開了對面的門。說:“你到這裡來坐坐吧,這裡寬敞,馬昭昭他們有了客人也都在這兒。”
屋裡亂得很,放著一張乒乓桌,還有一些雜物,旁邊是幾張破舊的藤椅。薛鳳來在藤椅上坐下。許其如站在門口喊女人端茶來,隨後他也坐下來,他對著薛鳳來看了好一會,薛鳳來習慣了被人注視,只是默默地坐著。
“你還不知道吧,馬昭昭又有了個女人。誰也說不清他有多少個了,他自己也說不清……現在這個是鄰縣地方劇團的新演員。剛剛二十歲。我看還不到二十歲,看上去就像個小女孩呢……”許其如說開了頭,看看薛鳳來,薛鳳來身子一動不動地,依然靠著藤椅。她的臉上似乎凝了神。
“聽說那女的也不怎麼好,那麼小的人就……吃開口飯的女演員嘛……市裡的一次會演,見了面,就搭上了。那個女的後來就來這兒。我看長得就那個樣吧。鼻子小,嘴巴小,耳朵小,就是眼睛大。大概年輕也就漂亮吧。說來玩玩的,一問,他們也就見過那麼一次。那天,他們關著門在這間屋子裡。我和隔壁小陸在我家裡。就聽那女的不停地說什麼。後來不說了,就響起了吱吱嘎嘎的聲音。以為是打架呢,近了一聽,好像女的從喉嚨裡咳出笑來。細聽聽,原來吱吱嘎嘎的是藤椅腳磨水泥地板的聲音。聲音又尖又沙,磨得人心裡都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