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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菲娜嗎?他疑疑惑惑地回頭看了一下,“咯咯咯……”陳菲娜正衝他笑得歡。他不禁也笑了起來。那是一個嬌媚頑皮的小女孩的笑。那個往人家後頸吹氣的動作也是一個嬌媚頑皮的小女孩的動作。一直陰沉不語讓人擔心的陳菲娜倏忽之間不見,消失了。在孫燕姿歡快的歌聲裡,陳菲娜像變了一個人。或者說,此時,陳菲娜突然又變回她性格中陽光亮麗的一面。受了影響,斯二強的心情也開始變得明朗起來。陳菲娜調皮的小動作,不正是向他表示某種親熱與友好嗎?
斯二強的陰霾一掃而空。陳菲娜對他友誼的表示激起他對未來更深的友誼的想像與嚮往。他情不自禁地跟著磁帶裡的旋律很小聲地哼唱起來。
五
武立沒有跟同學一起乘大巴回學校。他向老師請了假就從電影廠直接回家了。從徐家彙乘15路,乘到常德路靜安寺,他家就到了。武立輕手輕腳地用鑰匙開了門。
外婆正在午睡。一條幹枯的手臂伸在被子的外頭。武立走過去,動作很慢儘量不出動靜地把外婆的手悄悄放到被子裡去。外婆的嘴微微張著,喉嚨裡發出老年人那種無力的含混的粗重的呼吸聲。外婆才七十不到一點,不老。幾年以前,她還是一個精神抖擻聲若洪鐘的女人,燙過的頭髮梳著一個髮結,外出吃飯或者會客什麼的,會穿上漂亮的衣裳塗一點口紅。外婆擔任著居委會的衛生幹部。召集手底下的人忙這忙那的,像有使不完的勁兒。外公身體一直不好,有高血壓和冠心病。這個家,裡裡外外,外婆都是一棵大樹。武立八歲時,父母去了加拿大,本來說好一年之後來接武立出去的,但父母很快在那裡又生了一個兒子,再加上外公外婆捨不得武立離開,武立也就跟外公外婆一直生活在一起了。除了一兩年回來一次,過節時打打電話,武立對於父母的概念漸漸變得模糊。他們好像是他的親戚,割不斷卻又不重要。實際上,在武立的生活裡,好像外公外婆才是他真正的父母。他與他們相依為命。
在外公突然死去之後,外婆好像一下子就衰老了。外婆變得憔悴脆弱,連走路也不再如往昔那樣挺拔。
他是殺死外公的兇手嗎?一年來,武立一直被這樣一個問題折磨。他揹負著對逝去的外公與殘存的外婆兩個生命負責的重擔。這條重擔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父母帶著弟弟回來過,辦完了外公的喪事,他們打算把外婆和武立一起辦到加拿大去。外婆不願意去,並且目前的身體狀況也不允許她做什麼遠行。而武立自然更堅決地留了下來。對於父母,他已經變得生疏了。看著六歲的小弟弟在父母那裡不時撒嬌,武立想,大概孩子與父母也是有緣分的吧?他一點也不羨慕他那在加大拿出生長大,一句中文都不會講的弟弟。他與外公外婆相依為命生活著的點點滴滴的故事是他一生最看重的感情財富。甚至外公之死給他帶來的他幾乎是無法承擔的沉痛與內疚,慢慢地也變成了他肌體的一部分。除了與外婆繼續地相依為命,默守著他們共同的悲傷,他找不到一個可以宣洩傾吐他心事的人。連那份深刻的孤獨他也接受下來了,那也是他生命的一部分。在上課、複習、考試的間隙,他鬆一鬆自己接受現實的思維,但另一塊暫時停止的思維——孤獨的卻緊接著逼來了。夜晚,他常常一個人在操場跑步,迫使自己放鬆下來,能夠應付必須要應付的東西。連那份深刻的孤獨他也喜歡,因為這是他生命的某種特質。他扛著擔著,這樣令他看起來像一個男子漢。武立,學校所有的人,同學,還有老師,都以為他像他的名字一般,是粗粗拉拉的一個毛孩子,一個心直口快簡簡單單的標準男生。誰會知道他夜晚在操場跑步的那種心思,誰會知道他躲在床上想著外公黯然落淚的悲傷?不知道陳菲娜到底遇上了什麼事,總是在輕佻地發洩不快的情緒。什麼活著沒意思啦之類。也許這就是男生與女生的不同。
外婆翻了個身,劇烈地咳嗽起來。武立坐在床上,忙起身給她端來一杯水。
外婆睜開了眼睛,便看到了武立。
“放學啦?考試成績出來啦?”外婆拼命止住咳嗽,問。
“今天參觀電影廠,離家近,我就回來一趟。外婆,你要不要去醫院看看,我陪你去!”
“已經看過了,沒事。慢性支氣管炎,人老了嘛。”
武立突然又傷感起來。以前,外婆何曾承認過老?
“唉,又做夢做到你外公了。他笑著對我說了一句什麼話,一咳嗽就給咳醒了。”外婆嘆著氣,慢慢穿起了衣服。
就是那條路,那個方向啊。跟同學道別,從徐家彙乘15路返回靜安寺的家時,武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