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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仰視清明月光,“王爺喜歡荷花?”
“予獨愛其出淤泥而不染,濯清瀲而不妖。”他溫文笑言。
流水潺湲流過我與他偶爾零星的話語,舟過,分開於舟側的浮萍復又歸攏,似從未分開一樣。
我見已經無人,便從船艙中鑽出,坐在船頭。我的鼻子甚是靈敏,聞得有清幽香氣不似荷花,遂問道:“似乎是杜若的氣味?只是不該是這個季節所有。”
玄清道:“婕妤好靈的鼻子,是小王所有。”他瞻視如鉤彎月,清淺微笑似剪水而過的一縷清風,帶起水波上月影點點如銀,“山中人兮芳杜若(2),屈原大夫寫的好《山鬼》。”
我掩袖而笑壓住心底些微吃驚,“王爺似乎有了意中人?”他但笑不語,手上加勁,小舟行得快了起來。
見玄清意態閒閒,划槳而行,素衣廣袖隨著手勢高低翩然而動,甚是高遠。不由微笑道:“如斯深夜,王爺乘不繫舟泛波太液池上,很是清閒雅適哪。”
他亦報以清淡微笑,回首望我道:“莊子雲‘飽食而遨遊,泛若不繫之舟,虛而遨遊者也’。(3)清飽食終日,無所事事,富貴閒人一個,只好遨遊與興。”忽而露出頑色:“不意今日能與美同舟。竟讓小王有與西施共乘,泛舟太湖之感。”
我略略正色,“若非知曉王爺本意,嬪妾必然要生氣。請王爺勿要再拿嬪妾與西施相比。”
玄清輕漠一笑,大有不以為然之色,“怎麼婕妤也同那些俗人一般,以為西施是亡國禍水?”
我輕輕搖頭,曼聲道:“西施若解亡吳國,越國亡來又是誰?”
他不解,“婕妤若如此通情達理,又何故說剛才的話。”
輕攏荷花,芳香盈盈於懷,“范蠡是西施愛侶。西施一介女兒身,卻被心愛之人親手送去吳國為妃,何等薄命傷情。縱然後來摒棄前嫌與之泛舟太湖,想來心境也已不是當日苧羅村浣紗的少女情懷了吧。綺年玉貌被心上人范蠡送與敵國君王為妃,老來重回他身邊,可嘆西施情何以堪。”
他略一怔忡,清澈眼眸中似有流星樣的驚歎劃過,唇角含笑,眼中滿是鎖不住的驚喜,“史書或嘆西施或罵吳王,從無人責范蠡。清亦從未聽過如此高論。”他忽然撒開船槳一鞠到底:“婕妤妙思,清自嘆弗如。”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使得小舟輕晃,我一驚之下忙抓住船舷,只覺不好意思:“嬪妾只是以己度人,閨閣妄言,王爺見笑。”
許是船身搖晃的緣故,忽然有東西自他衣襟紐子上滑落,落在我裙裾之上,他渾然未覺,只是侃侃道:“果如婕妤所言,范蠡不及夫差。至少夫差對西施是傾心以待。”
我點頭喟嘆,“是。夫差是傾一國之力去愛一個女人。是愛,而非寵。若只是寵,他不會付出如斯代價,只是於帝王而言,這太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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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襟懷掩抑,感嘆道:“寵而不愛,這是對女子最大的輕侮。”
心中突地一動,他說從未聽過我這般言論。而他的話,我又何曾聽別人說過,豁然間似乎胸腔之中大開大合,眉莊的話與他的話交雜在一起澎湃如潮,怔怔地說不話來。
宮中女子只求皇帝的恩寵可保朝夕,又有誰敢奢求過愛。縱使我曾抱有過一絲奢望,亦明白弱水三千我並不是玄凌那一瓢。
他驀地轉頭,目光似流光清淺掠過我臉龐,“婕妤似乎心有所觸,是肺腑之慨。”
蘭舟凌波,劃入藕花深處,清風徐來,月光下白鷺在粼粼的波光中起起落落,偶爾有紅鯉出水濺起水花朵朵。我沉默以對,片刻復又如常微笑:“王爺多心了,嬪妾只是就事論事,也是感嘆西施紅顏命薄。”
我不曉得,為什麼有時候他說的話總叫我觸動到說不出話來。微微低頭,見湖水濃滑若暗色的綢無聲漾過,身上穿著的宮女裙裝是素淨的月白色,映著流波似的月光隱隱生藍。有素雅一色落於裙上,卻見一枚鎖繡納紗的衿纓(4)兀自有柔和光澤。
銀色流蘇,玳瑁料珠,顯見是男子所佩的物事,應該是眼前那個人的。本當立即還給他,不知怎的乍然按捺不住好奇心。見他重取了船槳划行並不注意,便悄悄開啟一看。
衿纓輕若無物,幾朵杜若已被風乾,似半透明的黃蝶,依舊保留高貴姿態,幽幽香氣不絕如縷。我會心微笑,杜若是高潔的香花。
正要收起衿纓還他,見有柔軟一片紅色收於袋底,隨手摸索出來對著月光一看,幾乎要驚得呆在當地。素白掌心上輕飄一抹正是我除夕當夜掛於倚梅園梅樹上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