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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妃那時也在場,你何不求助於她?”
“皇上知道慕容妃的性子的,敬妃如何勸得下?又豈死臣妾一己之力可以對抗的。何況當日的情形,忤逆不如順從,否則更給她藉口逼迫臣妾。”我悲澀無力:“那麼皇上,您又為何要給她這樣大的權力讓她協理後宮?您明知她心思狠毒,當日眉姐姐,便是最好的例子!”
玄凌被我的問勢迫得頹然,片刻道:“你是怨責朕麼?”
我搖頭:“臣妾豈敢。”哭得累了,筋疲力竭。玄凌一淚未落,然而亦是疲憊。
寢殿中死氣沉沉的安靜。他肅然起誓:“朕發誓,咱們的孩子不會白白死去!——朕一定還你一個公道。”
我端然凝望他:“那麼要什麼時候?請皇上給臣妾一個準信。”
他默默不語,道:“總有那麼一天的。”
我愴然低首:“失子之痛或許會隨時間淡去,但慕容妃日日在眼前,臣妾安能食之下嚥?而皇上,未必會不念昔日情誼!”
他無言以對,只說:“嬛嬛,你為了朕再多忍耐一些時候——別為難朕。”
滿腹失望。我不再看他,輕輕轉過身子,熱淚不覺滑落。枕上一片溫熱潮溼。我,枕淚而臥。
註釋:
(1)、脫簪待罪:古代后妃犯下重大過錯請罪時的禮節。一般是摘去簪珥珠飾,散開頭髮,脫去華貴衣物換著素服,下跪求恕。最嚴重的還要赤足,因為古代女子重視自己的雙足不能隨意裸露,所以是一種侮辱性懲罰。相當於“負荊請罪”。
[卷一 正文:第六十六章 蓮心]
乾元十四年的夏天,我幾乎這樣一直沉浸在悲傷裡,無力自拔。那種逼灼的暑氣和著草藥苦澀的氣味牢牢印在我的面板和記憶裡,揮之不去。
我的棠梨宮是死寂的沉靜,不復往日的生氣,所有象徵多子多福的紋飾全部被撤去,以免我觸景傷情。宮女內監走路保持著小心翼翼的動作和聲音,生怕驚擾了我思子的情思。
後宮也是寂靜。皇后獨自處理著繁重的後宮事務,偶爾敬妃也會協助一二,但是這樣的機會並不多,太后在病中,敬妃主持著通明殿祈福的全部事宜,還要打理愨妃和淳兒的梓宮以及平日的祝禱。華妃,不,現在應該是慕容妃,她的位分由曾經的三妃之首成為後宮唯一屈居於皇后之下的從一品夫人,如今卻要排在敬妃之後,居三妃之末,甚至連封號也無,這令她顏面大失,深居內宮很少再見人,一如避世的端妃。
而玄凌雖然不理她,卻也不再處置她,依舊錦衣玉食相待。我小產一事,就這樣被輕輕一筆帶過。
我每一日都在痛悔,那一日在宓秀宮中為何不能奴顏婢膝,嚮慕容妃卑躬屈膝求饒,只要能保住我的孩子。我為何要如此強硬,不肯服輸?我甚至痛悔自己為何要得寵,若我只是普通的一介宮嬪,默默無聞,她又怎會這樣嫉恨我,置我於死地?這樣的痛悔加速了我對自己的失望和厭棄。
最初的時候,玄凌還日日來看我。而我的一蹶不振,以淚洗面使他不忍卒睹。這樣相對傷情,困苦不堪。終於,他長嘆一聲,拂袖而去。
槿汐曾經再三勸我,“娘娘這樣哭泣傷心對自己實在無益,要不然將來身子好了,也會落下見風流淚的毛病的。聽宮裡的老姑姑說,當年太后就是這樣落下的病根。”
我中氣虛弱,勉強道:“太后福澤深厚,哪裡是我可以比的。”說著又是無聲落淚。
槿汐替我拭去淚跡,婉轉溫言說出真意:“娘娘這樣哭泣,皇上來了只會勾起彼此的傷心事。這樣下去,只怕皇上都不願再踏足棠梨宮了。於娘娘又有什麼好處呢?”
我喃喃道:“我失去這孩子不過一月,百日尚未過去,難道我這做孃親的就能塗脂抹粉、穿紅著綠地去婉轉承恩麼?”
槿汐聞言不由愣住,“娘娘這樣年輕,只要皇上還寵愛您咱們不怕沒有孩子。娘娘萬萬要放寬心才是,這日後長遠著呢。娘娘千萬不要自苦如此。”
我手裡團著一件嬰兒的肚兜,那是我原本歡歡喜喜繡了要給我的孩子穿的。赤石榴紅線杏子黃的底色,繡出百子百福花樣,一針一線盡是我初為人母的歡悅和對腹中孩子的殷殷之情……而今,肚兜猶在,而我的孩子卻再不能來這世間了。
我怔怔看著這精心繡作的肚兜,唯有兩行清淚,無聲無息的滑落下來。不由得十分爭強好勝的心也化作了灰。
這樣纏綿反覆的憂鬱和悲憤,我的身體越發衰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