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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是惱恨我進言復位華妃之故了。如此一想,心裡便安定一些,整一整衣裳自花樹後繞轉出來,只作剛來一般,道:“姐姐怎麼站在風口上?等下撲了風就不好了。”
眉莊聞言舉眸,見是我,神色便有些冰冰的,道:“妹妹今日怎麼貴步臨賤地了?不陪著皇上麼。”
我聽她這樣說,心中一急,目前挽著她衣袖道:“姐姐先別惱,我今日來正是為了此事,請姐姐聽我一言。”
眉莊拾步上階,緩緩道:“我有些累,要進去睡了,醒來還要去太后宮中,你請回吧。”
我益發著急,握著她手道:“姐姐縱然生氣,也請聽我說幾句吧。難道姐姐都不顧惜昔日的情分了麼?”
眉莊嘆一口氣,望著我道:“你進來吧。”
院中橫榻上擱著採月方才覆面用的扇子。眉莊與我並坐著,兩人皆是默默。我想著緩和氣氛,道:“姐姐宮中怎麼連個人影都沒有,那些奴才怎麼不伺侯著?”
眉莊轉首看著別處,道:“今日是宮中發放夏衣的日子,我便讓他們一齊去內務府領了。”她笑一笑:“比不得妹妹處家大業大,人人都上趕著去。連內務府主事的姜公公都親自上門去送奴才們的衣裳。”
我臉上有些訕訕的下不來,道:“我曉得姐姐不是在意皇上的寵幸。那麼姐姐這樣說我,是為了華妃復位一事麼?”我道:“我也不得已,誰願意捧著殺了自己孩子的仇敵上位,也請姐姐為我想一想,若不是情非得己,我何必走這一招——姐姐不能容忍的,妹妹身受之苦並不亞於姐姐,難道可以容忍麼?”
眉莊頗有觸動,黑幽幽的眸子中攢起清亮的光束,看著我道:“那是為什麼?”
我一時語塞,這其中的緣故,我可以告訴她麼?事涉前朝政事,玄凌若知我洩露,當要如何?而眉莊明白情由始末,真能熬到那一天麼?若她立刻三刻性子上來,誰又攔得住?而被華妃知道她復位的緣由以及小產、不育一事的根底,她能不恨玄凌麼,以她的火爆性子,只怕慕容一族與玄凌翻臉的日子即刻就要到來。
我思索沉吟,瞻前顧後,到底也不敢全說了出來,只說:“姐姐三思。若今日不復慕容世蘭華妃之位,只怕將來形勢有變,她又居夫人之位也未可知。縱使姐姐今日得太后歡心,恐來日還是無力阻擋。”
眉莊不解,神氣便有些不耐煩,冷冷道:“她今日是華妃,明日成夫人豈非更加簡單。”我欲再說,她卻擺一擺手,阻了我的話,道:“好了好了。你總是有你的理由,我也有我的不明白。話不投機半句多了。”她頓了一頓,神情犀利而冰冷,疑心道:“莫不是你見汝南王和慕容一族勢強,才要以華妃去討好他們?”
我聽到此處,滿心滿肺說不出的委屈難過,喚道:“姐姐——你眼中的嬛兒就是這般不堪麼?她並沒有忘了當日是怎樣失去腹中孩子的!”
眉莊眼角頗有不忍之態,欲伸手握住我手撫慰,猶疑片刻,終究還是沒有伸出手來。
她眼神有些許的遊離,輕輕道:“嬛兒。從小我們就在一處,我知道自己才不如你、貌也有距,便立意修德博一個溫婉賢良。你攻舞藝,我便著琴技,從來也不遜色於你的。後來一起入宮,你總和我相互扶持,即便皇上現在不寵愛我了,我也不曾嫉恨你半分。”她忽然凝神望著我,嘴角溢上一縷淡薄的笑:“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如今我看著你,總覺得我和你差了許多。你有皇上的寵愛,有溫太醫的愛慕,有嫂嫂可以常進宮來看你,你的哥哥也在皇上跟前得臉。樣樣皆是得意的了。”她的聲音愈發輕微,仿若風聲嗚嗚,“可是我,卻是什麼也沒有的。”
她這樣說,頃刻間,我與她,皆是無言了。
身前的老梨樹開了滿滿香花,不負春光怡然而在,彷彿凝了一樹的冰皎玉。遠遠望去,似白色輕霧籠於半空之中。春光那樣好,天色明淨,日色如金,花事繁盛。生生燕語明如翦,婉轉滴瀝的流鶯飛起時驚動了天際下流轉的晴絲嫋嫋,如斯韶光亦被看得輕賤了。
而眉莊,她是那樣的寂寞。音容笑貌,到每一根髮絲、每一個眼神,無一不是寂寞而寥落的。
我什麼也說不出來。她與我坐得那樣近,依稀是小時候,她和我並頭坐著,一起疊了紙船玩。那裡的水真明淨,跟天是一樣的顏色,眉莊攥了我的手,小心翼翼一同把紙船放下水,她道:“|乳孃說了,這船放水裡漂得遠,以後就嫁得遠,漂得近,便嫁得近。”
我咯咯笑,伸了手指刮她的臉,“眉姐姐不羞,就想著嫁人啦。”
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