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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在咱們宮裡,小姐和少夫人、少爺鬧成那樣,想想還是後怕。”
我搖頭氣煩不已:“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這種事哪裡瞞得住,我聽皇上說外面也是鬧得沸沸揚揚的,滿城風雨,都在看我們甄家的笑話呢。”
浣碧抿一抿嘴,低聲道:“宮裡頭也傳得很不堪呢,只怕華妃宮裡得意的要死。”
我不動聲色,只說:“我身上乏了。”轉而目光凝滯在琴絃上,復又有些不著底的害怕,於是道:“這些日子我不愛彈琴,你把琴收起來就是。”
午睡一覺睡得香甜,醒來身上還是懶懶乏力,新換的撕帳重疊垂下,彷彿有一人立在床前。我蒙朧著,只聞到一股奇異的藥香,藥中微有血腥之氣,和草藥的苦澀辛香攪在一起,說不出的怪異奇妙。
我隨口問:“在燉什麼藥?”
卻是陵容的聲音溫溫然響起,掀起了帳子道:“姐姐醒了?”
我微有詫異,問:“你在燉藥麼?”
陵容輕輕微笑道:“是妹妹在自己宮裡熬的藥,拿來姐姐這裡溫著。”她的笑有些勉強,“溫太醫給的方子,姐姐喝了就會很快痊癒了。”
我不解道:“溫太醫並沒有開新的方子給我啊,妹妹哪裡來的藥呢。”
她起身端起紫砂藥壺,倒出一盞濃黑的藥汁,行至我身畔坐下,懇求道:“姐姐喝了罷。”
藥端得近,那股腥氣愈發重,我驚疑不定,道:“這是什麼藥?”
陵容小心翼翼捧著喝了一小口,道:“姐姐別怕,妹妹已經喝過了,沒有事的。”
我不明白她的用意,只是盯著她打量不止,陵容楚楚一笑,道:“姐姐難道不信我麼?”她一抬手,手臂上一圈厚厚的雪白的紗布赫然在質料輕薄的衣袖下顯現。
我顧不得喝藥,握住她手臂道:“這是怎麼了?”
陵容急急扯了衣袖裹住遮掩,道:“沒什麼,不小心傷到了。”
我不容分說,握住她手臂不放,那紗布纏地厚密,可依然有血跡隱然滲出。我心底又是震驚又是疑惑:“你的手……”我驚疑著,把目光投向那一碗濃黑的藥汁。
陵容緩緩落下淚來:“是。那日我進來正巧聽見溫太醫說以人肉做藥引姐姐的病可痊癒,所以才盡力一試。希望姐姐可以藥到病除。”
我震驚之下唯餘了感動,不覺溼了眼眶;“你瘋了——那不過是溫太醫一句玩笑話罷了,怎麼可以當真呢。況且我並不是什麼大病,過些日子自然就好了。”
陵容搖頭道:“我不管,我只要姐姐好好的便可。”陵容的淚一滴一滴落在裙上,化作一個一個溼潤的圓暈。她道:“自姐姐再度得皇上愛幸後,我便覺出姐姐和我生分了不少,可是因為皇上也寵幸我的緣故麼?”她的態度堅定而凜然:“妹妹在宮中無依無靠,唯有姐姐和皇上。若是因為皇上的寵幸而使姐姐生疏,妹妹我寧願只要姐姐的。”
我嘆息:“陵容,我並不是這樣的意思,只是……”
陵容沒有再讓我說下去,她哀婉的聲音阻擋我的:“姐姐,眉姐姐已經和咱們生疏了,難道你也要和我生分了麼?咱們三個是一塊兒進宮的,我雖然比不上眉姐姐和你一同長大的情誼,可是當日在甄府一同度過的日子,妹妹從沒有一日忘懷。”
陵容的話字字挑動了我的心腸。甄府的日子,那是許久以前了吧。陵容寄居在我家中,一同起坐休息,片刻也不離開,連一支玉簪子也要輪換著帶。那樣親密無間。宮中的歲月,消磨了那麼多東西,連眉莊亦是生疏了。我所僅有的相識久遠的,只剩了陵容一個。
我真是要與她生分了麼?
我握住她的手,道:“傻妹妹,就算你一心為我,又何必割肉做藥自殘身體呢?”
陵容面上帶著笑,淚珠滑落的痕跡曲折而晶瑩,令人看在眼中無比酸楚,她一字一句用力道:“因為你不僅是我在宮中唯一可依靠的姐姐,更是我朝思暮想的人的妹妹呵。”
我震驚到無以復加,心跳的聲音蓬蓬地厲害。這許多日子以來的隱秘揣測和驚心,步步為營的提醒和阻止,這一刻她乍然告訴了我,恍如還在夢裡一般不敢相信。
我忙捂了她的嘴,環顧四周道:“你不要命了麼——這話可是能隨便說的?”
陵容笑得悽楚,那深重的憂傷仿若被露水沾溼了潔白羽毛的鳥翅,沉沉的抬不起來。她緩緩道:“一進了宮,我的命早不是我自己的了。”她悽然望著我:“原知是配不上擔不起的,深宮寂寞,不過是我的一點痴心妄想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