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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清在水中如魚般飛速穿梭,只聽周圍不時颼颼作響,扭頭看去,見蘆杆箭破水而入,在身旁劃過,帶著一絲寒意。她知道這箭上帶的內力非同小可,忙扭轉身子盡力迴避,一面繞著彎地游去,但蘆箭須臾便又射到身旁,始終覓著自己的方向。
阿清躲了兩次,意識到那人看得懂水勢,心中不僅有些慌亂,正在彷徨間,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她略吐了一口氣,盡力深潛,一直摸到湖底,雙手亂刨,掀起大團的沉沙淤泥,湖面頓時渾濁起來。蘆杆箭立時失去準頭,開始胡亂射擊,範圍逐漸越擴越大。
阿清藉機游到一簇茂密的蘆葦後,偷偷探頭看去,只見那人弓身站在不遠的蘆葦叢上,兩隻眼睛死死盯著水面。阿清回頭看著湖面,計算好了方位,深吸一口氣,再度潛入水中,貼著湖底向前,眨眼功夫已游出數十丈開外。
那人射了一陣蘆杆箭,見水勢漸漸平和,心知人已遊遠,咆哮一聲,邁開雙腿,在跌蕩起伏的蘆葦叢上如履平地地奔跑著。突然眼皮一跳,有個小小的腦袋在遠處湖中露了出來,也不言語,只是靜靜地望著自己。
那人吐出舌頭,無聲地笑了笑,眼中放光,神色怪異至極,似乎同時混雜著憤怒與興奮。他回身一扯手上連著的布條,那插在泥中粗大的桅杆被他象根又輕又小的竹竿一般扯出來,高高地越過頭頂,劃出一道弧線,撲通一聲,插入十幾丈外的湖中。那人拉著布條飄飄然縱到杆頂,阿清的腦袋卻已不在。他扭頭看去,就這麼一拉一扯的光景,阿清竟又已經游出十數丈開外。
那人怒道:“什麼?什麼?比誰他媽溜得快麼?好!老子非逮住你吃了不可!”他也不嫌麻煩,跳到水裡,抱起桅杆用力一扯扯出來,嚯呀一聲吼,又拋起老高,插到阿清剛才待的地方。等他縱身躍到杆頂,阿清又已向東移了十幾丈。
就這麼一個跑一個追,兩人都卯足了勁,各自並不攻擊對方,卻在不經意間用上了自己最得意的功夫,默不作聲暗中使力。
如此來來回回了十幾次,阿清始終在一個範圍內遊動,明明有幾簇又高又廣的蘆葦叢,她卻並不藉機逃走,反而有兩次因為迴游得離那人太近險些被擒,好在她水性驚人,總是在最危急之時猱身躲過致命的攻擊。
再轉一陣,那人悄沒聲息地停了下來,蹲在桅杆頂上,凝神觀看阿清冒出水的地方,眉頭越皺越緊,彷彿見到了什麼讓人驚疑的事。
看了移時,那人眸子突然地一縮,失聲叫道:“你……你是那日林中的女孩!你……你是須鴻的弟子!”
阿清遠遠的冒出頭來,冷哼一聲道:“你才發現麼?看來崑崙瑤池裡的玲瓏水陣,你並沒有忘記嘛。”
那人顫聲道:“真的是你……我……我……我剛才險些殺了你!”
阿清盡力裝出小靳的派頭,道:“哼,你說殺就殺得了我麼?”
那人道:“怎麼?啊!”猛地渾身劇震,好似乍見到日光的鬼魅一般縮成一團,一雙眼驚恐地四處看著,叫道:“你師傅……須……須……你師傅在附近?”
阿清點點頭,轉頭對著遠處煙波浩淼的湖面大聲道:“師傅,你出來罷,這位老伯伯果然識得你……”
那人抖得似風中敗葉,手一揮,用布死死捂住自己腦袋,嘶聲道:“我……我這樣子怎能讓她見到……我這樣子……嗚啊!我好醜的臉啊!”忽地放聲大哭起來,聲音悽慘尖利,猶如墳地裡冤死的鬼魂。
阿清沒料到他竟會如此反應,背脊一股寒氣上湧,忙道:“你……須鴻大師她……”
那人突然奮力一蹬,碗口粗的桅杆“啪啦”一聲折成兩段,他借勢騰空而起,筆直躥高十丈有餘,跟著雙臂一展,向岸上飛去,飄然若紙鳶,眨眼功夫已沒入荒草叢中。只聽他的哭聲遠遠傳來,似乎還在叫著:“我不能見她……我沒有臉啊……嗚,我的臉啊……”
阿清好久好久才籲出一口氣,慶幸小靳說的果然有理,搬出須鴻的名字就將此魔頭嚇走。她偷偷潛回岸上四處查尋一番,確信那人已經走遠,剛要到船邊看看,船上忽然人聲喧譁,湧出二十多人。十幾名婦女哭得呼天搶地,其餘人則手腳麻利地收殮遺體。
先前那勞付當先,一群人簇擁著一位老者走到阿清身前,不待說話,一齊跪下磕頭。那老者哽咽道:“多謝女俠救命之恩!若非女俠出手,我勞氏一家今日就要悉數葬身此地了!”
阿清站直了,坦然受之,待一干人等行禮完畢,方擺一擺手道:“起來罷。我只是剛好路經此地而已,若不逼走他,自己也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