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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間風輕雲淡,眼神卻越發幽深暗黑不見底的模樣,安鞅心中一疼,眼裡幾乎要落下淚來,像小時候一樣撲上去緊緊拉著她的手:“姐,你怎麼了怎麼了?告訴我啊!”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像個孩子了,哪裡還有那殿堂上靈智沉穩剛燈下溫和寧靜的蘭芳少年的模樣。
長生伸開細長的兩指叉開撫平他擰緊的眉間,而後輕輕推開他,對他微微一笑,聲音淡淡道:“沒什麼,就是累了。你先去吧,明日再說。”
說著,她自己已經站起身來,往後院去了。
安鞅愣愣的目送著她的背影,眼神慢慢犀利起來,臉一肅,起身直奔呂四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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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經很深了。
東苑書房正對著庭院的推拉門敞開,長生長身赤足站在簷下木地板上。頂著秋玉絡的尖叫而剪了短了三分之二的長髮堪堪散了一肩,暗紅色的長袍一直拖到地上,伸出手去,雪花落在指尖,一點冰涼。
背後書房內點著燭火把她的影子曲折的印在地上,屋中燃著熊熊炭火,可這點溫暖並不足以讓她冰冷的心熱起來。就連衣服上那華貴的金線織繡的花紋,也彷彿因為主人的心情,而失去了往日裡的光彩,黯淡了下來。
不是沒有懷疑過。
這些年,她蹤跡大江南北。走得越多,看得越多,心也一點點沉下去,早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但始終總是抱著希望的。
一樣的文字,一樣的文明,一樣的語言,都可以找到藉口,但總不可能還有一樣的海岸吧……
東海岸,那是她與母親一起的唯一一次旅行所到達的終點。
雖然是包得嚴嚴實實的被母皇抱在懷裡,但她的記憶不會騙她。
那頭一次見的大海,京城的圍牆外如此波瀾壯闊的碧海藍天,在她幼小的心靈銘刻下的烙印是如此之深。
她永遠記得站在那片懸崖上,在腳下拍打著礁岩的浪濤聲中,母皇在她耳邊輕輕的叮囑:“看清了,我的公主,看清這藍天,看清這大海,看清這山河,這就是大民……長生,記住了,我姬君家的女兒,不管揚抑,不管飛在九天還是跌在九地,永遠要站得筆直的驕傲漂亮!”
回京後不到三個月,母皇駕崩了。
她蹲在懸崖上,慢慢的向下探出手,摸到跟記憶中一模一樣的紋路,閉上了眼睛,終於絕望。
就算流落海外,可怎麼解釋這裡東海岸也有一處她跟母皇曾站立過的一模一樣的懸崖?甚至崖下某塊石頭的紋路都一般無二?
大夏的版圖,粗約的畫來,跟大民三百多年前的姚朝一般無二,就連其中分佈的城市,塞北江南,也都有九成九能相應的對照上……做為一個理智的帝王,她已經不能再跟自己說這是《鏡花緣》裡的海外男子國,只要有能出海的大船,向著日出的方向航行,不管多少年,總能回到大民……
她回不去了。
父後,嫆和,她的江山,她的子民,她的漢廣宮,她的燕京城,秋思宮前碧綠的草坪白色的玉階金色的雕像,她都再也看不見了。
擺脫了病痛,有了一個能飛天遁地的健康的身體,可沒有了父後嫆和歡喜的笑容,沒有了大民壯麗的河山可供她涉足,於她而言,這一切還有什麼意義?
長生掩下眸,藏起溫熱的眼睛。
這樣漆黑的夜裡,雪落無聲。
空中突然傳來一陣鷹鳴,長生怔了一下,抬頭,遲疑的伸出手臂,一個巨大的黑影呼啦啦的奔下了來,兩個巨大的爪子落在她手臂上。
長生吃驚的看著那昂頭翹首刻意擺出一副極其莊重模樣的巨大金鷹,有些哭笑不得的道:“小傢伙,你怎麼追來了?”
金鷹眨巴著閃亮的眼睛,親熱的啄了啄她的手,啞啞的叫了兩聲。
立起來幾乎等同於成人身高的巨大金鷹,當然不能被稱做小傢伙,但比起他的父母伸展雙翼能達到近五米長的成年東海金鷹,他的確還是一個未成年的小傢伙。
這次東海之行,偶遇他這小傢伙跟一巨蛇爭鬥。可能是揹著父母偷溜出來的,根本不是巨蛇的對手,被糾纏得鷹毛亂飛猶瞪著眼睛死不認輸。純粹是因為呂四嚷著要吃蛇羹而不願吃烤鷹肉而出手幫了一把,這小傢伙居然就此賴上了她了。
離開東海的時候明明看著他跟父母飛走了,竟然轉頭就偷偷一路追到京城來了。不知道是不是又是離家出走,要是那金鷹一家子全為著逮離家兒童追到京城來,憑這一身金燦燦黃金一般耀眼的羽毛,不被人逮了當成祥瑞進獻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