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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可能實現了。詩人只能強制自己不要那樣憤憤不平,快要離去了卻仍不免在那裡顧瞻俳徊。辭闕遠遊,退隱江海之上,這在詩人是不甘心的,也是不得已的。他對自己曾寄以希望的帝京,對曾有“一飯之恩”的韋濟,是那樣戀戀不捨,難以忘懷。但是,又有什麼辦法呢?最後只能毅然引退,象白鷗那樣飄飄遠逝在萬里波濤之間。這一段,詩人寫自己由盼轉憤、欲去不忍、一步三回頭的矛盾心理,真是曲折盡情,絲絲入扣,和前面動人的對比相結合,充分體現出杜詩“思深意曲,極鳴悲慨”(方東樹《昭昧詹言》)的藝術特色。
“白鷗沒浩蕩,萬里誰能馴!”從結構安排上看,這個結尾是從百轉千回中逼出來的,宛若奇峰突起,末勢愈壯。它將詩人高潔的情操、寬廣的胸懷、剛強的性格,表現得辭氣噴薄,躍然紙上。正如浦起龍指出的“一結高絕”(見《讀杜心解》)。董養性也說:“篇中……詞氣磊落,傲睨宇宙,可見公雖困躓之中,英鋒俊彩,未嘗少挫也。”(轉引自仇兆鰲《杜詩詳註》)吟詠這樣的曲終高奏,詩人青年時期的英氣豪情,會重新在我們心頭激盪。我們的詩人,經受著塵世的磨鍊,沒有向封建社會嚴酷的不合理現實屈服,顯示出一種碧海展翅的衝擊力,從而把全詩的思想性昇華到一個新的高度。
全詩不僅成功地運用了對比和頓挫曲折的筆法,而且語言質樸中見錘鍊,含蘊深廣。如“殘杯與冷炙,到處潛悲辛”,道盡了世態炎涼和詩人精神上的創傷。一個“潛”字,表現悲辛的無所不在,可謂悲沁骨髓,比用一個尋常的“是”或“有”字,不知精細生動到多少倍。句式上的特點是駢散結合,以散為主,因此一氣讀來,既有整齊對襯之美,又有縱橫飛動之妙。所以這一切,都足證詩人功力的深厚,也預示著詩人更趨成熟的長篇鉅製,隨著時代的劇變和生活的充實,必將輝耀於中古的詩壇。
(徐竹心)
同諸公登慈恩寺塔
同諸公登慈恩寺塔
杜甫
高標跨蒼穹,烈風無時休。
自非曠士懷,登茲翻百憂。
方知象教力,足可追冥搜。
仰穿龍蛇窟,始出枝撐幽。
七星在北戶,河漢聲西流。
羲和鞭白日,少昊行清秋。
秦山忽破碎,涇渭不可求。
俯視但一氣,焉能辨皇州?
回首叫虞舜,蒼梧雲正愁。
惜哉瑤池飲,日晏崑崙丘。
黃鵠去不息,哀鳴何所投?
君看隨陽雁,各有稻粱謀。
這首詩,是杜甫在天寶十一載(752)秋天登慈恩寺塔寫的。慈恩寺是唐高宗作太子時為他母親而建,故稱“慈恩”,建於貞觀二十一年(647)。塔是玄奘在永徽三年(652)建的,稱大雁塔,共有六層。大足元年(701)改建,增高為七層,在今西安市東南。這首詩有個自注:“時高適、薛據先有此作。”此外,岑參、儲光羲也寫了詩。杜甫的這首是同題諸詩中的壓卷之作。
“高標跨蒼穹,烈風無時休。”詩一開頭就出語奇突,氣概不凡。不說高塔而說高標,使人想起左思《蜀都賦》中“陽鳥回翼乎高標”句所描繪的直插天穹的樹梢,又想起李白《蜀道難》中“上有六龍回日之高標”句所形容的高聳入雲的峰頂。這裡借“高標”極言塔高。不說蒼天而說“蒼穹”,即勾畫出天象穹窿形。用一“跨”字,正和“蒼穹”緊聯。天是穹窿形的,所以就可“跨”在上面。這樣誇張地寫高還嫌不夠,又引出“烈風”來襯托。風“烈”而且“無時休”,更見塔之極高。“自非曠士懷,登茲翻百憂”,二句委婉言懷,不無憤世之慨。詩人不說受不了烈風的狂吹而引起百憂,而是推開一步,說自己不如曠達之士那麼清逸風雅,登塔俯視神州,百感交集,心中翻滾起無窮無盡的憂慮。當時唐王朝表面上還是歌舞昇平,實際上已經危機四伏。對烈風而生百憂,正是感觸到這種政治危機所在。憂深慮遠,為其他諸公之作所不能企及。
接下去四句,拋開“百憂”,另起波瀾,轉而對寺塔建築進行描繪。“方知”承“登茲”,細針密線,銜接緊湊。象教即佛教,佛教用形象來教人,故稱“象教”。“冥搜”,意謂在高遠幽深中探索,這裡有冥思和想象的意思。“追”即“追攀”。由於塔是崇拜佛教的產物,這裡塔便成了佛教力量的象徵。“方知象教力,足可追冥搜”二句,極贊寺塔建築的奇偉宏雄,極言其巧奪天工,盡人間想象之妙。寫到這裡,又用驚人之筆,點明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