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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我說,“我只能說是大概。因為沒有證據,而且我說過不止一次——我是從通風口往裡窺的。不過我在同一條件下觀看大象和飼養員不下數十次,我想總不至於在其大小比例上發生錯覺。”
噢,也許眼睛有錯覺。當時我好幾次閉目搖頭,但無論怎麼看象的體積都與平時不同,的確有些縮小。以至一開始我還以為鎮上搞來一頭小象呢。可是又沒聽說過(我絕不會放過有關象的新聞)。既然如此,那麼只能認為是原來的老象由於某種原因而驟然萎縮。而且仔細看去,象高興似地抬右腳叩擊地面,用多少變細的鼻子撫摸飼養員的後背。
那光景甚是不可思議。從通風口密切注視裡面的時間裡,我覺得象舍之中彷彿流動著唯獨象舍才有的冷冰冰的另一種時間,並且象和飼養員似乎樂意委身於將彼此捲入——至少已捲入一部分——其中的新生體系。
我注視象舍的時間總共不到30分鐘。象舍的燈比往常關得早,7時30分燈便熄了,所有一切都籠罩在黑暗之中。我在那裡等了一會,等待象舍的燈重新閃亮,但再未閃亮。這便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大象。
“那麼說,你是認為象就勢迅速萎縮變小而從柵欄空隙逃走了?還是認為完全消失了呢?”她問。
“不清楚。”我說,“我只是力圖多少準確地記起自己親眼見過的場面,此外的事幾乎沒有考慮。眼睛獲得的印象實在太強烈了,坦率地說,我恐怕根本無法從中推匯出什麼。”
以上就是我關於大象失蹤說的所有的話。不出我最初所料,這些話作為剛剛相識的年輕男女交談的話題未免過於特殊,況且其本身早已完結。說罷,兩人之間出現了許久的沉默。在談完與其他事幾乎毫不相關的大象失蹤的話之後,我也罷她也罷都不知再提起什麼話題為好。她用手指摩挲雞尾酒杯的邊緣。我則看著杯墊上的印字。反覆看了25遍。我還是後悔自己不該提起什麼大象,這並非可以隨便向任何人開誠佈公那種性質的話。
“過去,家裡養的一隻貓倒是突然失蹤來著,”過了好久她開口道,“不過貓的失蹤和象的失蹤,看來不是一回事。”
“是啊,從大小來說就無法相比。”我說。
30分鐘,我們在賓館門口告別。她想起把傘丟在了酒吧,我乘電梯幫助她取回。傘是紅褐色的,花紋很大。
“謝謝了!”她說。
“晚安。”我說。
此後我和她再未見面。一次就刊登廣告的細節我們透過電話,那時我很想邀她一起吃飯,但終歸還是作罷。用電話講話的時間裡,驀地覺得這種事怎麼都無所謂。
自從經歷大象失蹤事件以來,我時常出現這種心情。每當做點什麼事情的時候,總是無法在這一行為可能帶來的結果與迴避這一行為所可能帶來的結果之間找出二者的差異。我往往感到周圍正在失去其固有的平衡。這也許是我的錯覺。也許是大象事件之後自己內部的某種平衡分崩離析從而導致外部事物在我眼睛中顯得奇妙反常。責任怕是在我這一方。
我仍然在這急功近利式的世界上依據急功近利式的記憶殘片,到處推銷電冰箱、電烤爐和咖啡機。我越是變得急功近利,產品越是賣得飛快。我們的產品宣傳會所取得的成功甚至超過了我們不無樂觀的預想。我於是得以為更多的人所接受。或許人們是在世界這個大廚室裡尋求某種諧調性吧。式樣的諧調,顏色的諧調,功能的諧調。
報紙幾乎不再有大象的報道。人們對於自己鎮上曾擁有一頭大象這點似乎都已忘得一乾二淨。仿若廣場上一度茂盛的雜草,業已枯萎,四周開始漾出冬的氣息。
大象和飼養員徹底失蹤,再不可能返回這裡。
出擊麵包店
總之我們應該處於飢餓狀態。不,不是肚子餓,簡直像吞下了宇宙的空白一樣的心情。起先其實是小小的,像甜甜圈中間的洞一樣的小空白,但隨著日子的消逝,它在我們的身體裡漸漸增殖,終於成為不見底的虛無。成為莊重的幕後音樂般的空腹金字塔。
為什麼產生了空腹感呢?當然是由於缺乏食物而來。為什麼會缺乏食物呢?因為沒有相當的等價交換物呢?這大概是因為我們的想象力不夠吧。不,空腹感說不定事實上是起因於想象力不足。
無論怎麼說都行。
神、馬克斯、約翰.藍儂都死了。總之,我們處於肚子飢餓的狀態,結果就是起了歹念、並非空腹感使我們起了歹念,而是歹念使我們為空腹感而走極端。雖然不怎麼搞得清楚,就像存在主義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