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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人會多嘴?
他信。
可說句不好聽的,言官的鼻子不是一般的靈,稍有風吹草動都能參上一本。只要有丁點風聲,大不敬的就不只是周瑛。
“楊先生?”
“陛下見諒。”
楊瓚咬牙,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
奏疏遞到眼前,不看也得看。至於四周飛來的刀-槍-棍-棒,他接著就是。
翻開第一篇奏疏,洋洋灑灑千餘字,完全可以總結成一句話:廠衛無法無天,屢害無辜,請陛下嚴懲!
楊瓚蹙眉,沒有發表評論。
翻開第二篇,篇幅不長,卻是筆酣墨飽,炳炳烺烺,中心思想依舊是廠衛違法亂紀,胡亂抓人,依律當嚴懲。
楊瓚眉頭皺得更緊,接著翻開第三篇、第四篇……連續翻過七篇,冗詞贅句者有,不易一字者有,波瀾老成者亦有。但無論是引經據典,還是雕章琢句,都脫不開一句話:廠衛狂悖無道,犯了眾怒,陛下必須嚴懲!
“楊先生可明白了?”
靠在椅背,朱厚照咬牙道:“朕當真不明白,錦衣衛和東廠抓人是朕許的。有罪沒罪,審後自有論斷,這些人不知內情,全憑猜測,湊什麼熱鬧!”
不是剃光了頭就能慈悲為懷,也不是讀過經史子集就能持正修身,明法守禮。否則,縣衙土地廟裡的草人都是怎麼來的?!
話憋在心裡太久,始終找不到人傾訴。今日見到楊瓚,便如運河開閘,匹練飛空,全都傾瀉而出。
“宣府大同軍情至今未解,邊患至今未除。兵部請調京衛,戶部焦急庫銀。北邊的快馬一匹接著匹進京,說是朵顏衛都督密報,韃靼可延汗要和三衛結親,不答應就要殺上門。朕急得冒火,這些人卻是半點不急!”
“京城一場大火,多少災民等著救濟!戶部和光祿寺的庫銀不足,朕從內庫支取金銀布帛,不見他們說話。朕不過覺得天熱,到西苑坐一回船,用些瓜果,隔日就有諷諫,說朕漿酒霍肉,驕奢放逸,懈怠政務,不體萬民疾苦!”
朱厚照越說越氣,拳頭握得死緊。
“那幾個番僧道士進-丹丸害父皇,更想害朕!和藩王勾連,暗中遞送京城訊息,證據確鑿。朕要-殺-首-惡,竟被斥為-暴-戾,殘-虐-不仁!”
說到傷心處,朱厚照眼角泛紅,牙咬得咯吱作響。
“朕不過要殺幾個罪有應得之人,怎麼就-暴-虐-無道,有違父皇遺詔了?朕不過到西苑走走,午後多睡一會,讓御膳房多進幾次豆糕,怎麼就昏聵無德,窮侈極奢了?”
“說朕奢靡?北鎮撫司和東廠遞上的條子,朕都看得清清楚楚!”
“一個三品的副都御使,一年的俸祿才有多少?宴客的花用,足夠御膳房送上幾百盤朕用的豆糕!”
“朕是愛玩,可朕記著父皇的教誨,每日自省,知道就改。”
“朕想做一個明君,學父皇勤政,日日不怠早朝,隔五日開一次午朝,內閣遞上的奏疏,哪怕是滿紙廢話,也是逐篇批閱,一張不落。”
“朕想效仿太宗皇帝,馬踏草原,為國守門,解除邊患!可他們卻欺朕年少,從不將朕的努力看在眼裡!”
“朕不上朝,他們說朕懈怠政務,有昏-君之相。朕勤政,他們說朕年少,日理萬機或不暇給,凡朝中之事宜付所司,不必親勞……”
“朕怎麼做都不對,都是錯!”
話到這裡,朱厚照聲帶哽咽,眼圈通紅,瞬息滾下兩行淚水。手背用力擦過,不見半點緩解,淚反而流得更急。
“陛下!”
張永和谷大用嚇壞了。
自大行皇帝賓天,朱厚照偶爾犯熊,實是日漸穩重,簡直像換了個人。誰也不會想到,他心裡竟積存這麼多的委屈和憤懣。
“陛下,奴婢有罪!”
兩人撲通跪在地上,同樣眼圈發紅,礙於宮規,卻不敢陪著流淚。
朱厚照越哭越厲害,彷彿要將這些日子的憤怒和委屈一併哭出來。推開中官遞上的巾帕,直接坐到地上,哭得直打嗝。
此情此景,楊瓚既是心酸,又是無奈,還有一絲好笑。
朱厚照的確被寵壞了,事不順心,隔三差五就要犯熊。可熊孩子也想勤政,也想做個明君,為國解除邊患。
束髮之年,意氣風發,懷揣滿腔抱負,想做出一番事業。
結果,本該成為助力的朝臣,卻是冷眼旁觀,甚者,兜頭潑下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