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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不明就裡,聽了這番栽贓陷害,還以為害他們家破人亡的是那日客棧中抬出來的屍體。
怎能不群情激奮、大聲稱快?
她的刀尖豎在地上,握著刀的手上青筋暴跳。
“更有那二次叛主的吳費餘孽,出逃後,不思悔改,竟與其狼狽為奸!罪婦吳範氏,吳賊之妻,事發後,竟拒不認罪,公然出逃,轉投匪人之間,日夜與竊盜強梁為伍。嘿嘿,這種淫/娃蕩/婦……”
周翡手中的刀鞘在地上劃過,發出一聲短促的尖鳴。吳楚楚卻是哭不會哭、笑不會笑,像是已經呆了。
她母親出身清貴,自幼知書達理,一輩子相夫教子、規規矩矩,如今落個死無葬身之地不說,身後還要任憑這些人張著臭氣熏天的嘴,給她編排一個不貞不潔、放蕩齷齪的名聲。
吳費將軍生前慶幸未曾連累妻兒,死後卻終於難脫此劫。
這時,院子中驟然響起一陣突兀的歌聲,打斷了祿存傳進來的話音。那女聲高亢得近乎遼闊,唱詞盡是“咿咿呀呀”,不知在說什麼,只覺得悽切非常。
周翡猝不及防地一激靈,順著門縫往外望去,見住在這院的瘋女人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院子中央,鞋也沒穿,露出一雙光腳,把自己裹得跟山雞一樣五顏六色,將大樹下當成了一個披紅掛綵的戲臺,自顧自地表演起來。
自從送飯的小廝被這院的女僕打出去了一次之後,便不敢再來挑釁了,每天都是把殘羹冷炙扔在門口就走。周翡覺得自己不請自來,躲在人家院裡,多少應該有點表示,便在每次去廚房做樑上君子的時候,順手多帶上一些好拿的點心饅頭之類,悄悄放在她們的食盒裡<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這幾天,女瘋子不是在屋裡悶著,就是在院裡痴痴地坐著,周翡除了偷偷給吃的,一直也沒怎麼留心過她。
此時,周翡透過門上小縫,盯著那又唱又跳的瘋女人,心裡驚疑不定地想道:“普通人一嗓子能蓋過那北斗的聲音嗎?她是真瘋假瘋?有什麼來歷?”
祿存仇天璣的話雖然說得周翡火冒三丈,她卻也想從那祿存星口中聽到些要緊訊息——比如他們什麼時候走,再比如四十八寨暗樁叛變,那叛徒會不會打著晨飛師兄的名義假傳資訊,誘騙正在找他們的王老夫人……或是乾脆對四十八寨不利?
可眼看那瘋子又唱起來沒完,周翡真恨不能衝出去拿破布堵了她的嘴。
正在她心裡火燒火燎的時候,院裡的僕婦端著個木盆跑出來,將那木盆往門口一放,跺腳道:“我的祖宗,你怎麼又出來了!”
瘋女人捏著蘭花指:“零落成泥……”
“成泥成泥。”僕婦在自己身上抹了一把手上的水珠,跑過來拉走了女主人,絮絮叨叨道,“知道有泥還不穿鞋,唉!”
“零落成泥碾作塵,是沒有遺香的。”等那兩人離開,吳楚楚忽然低聲道。
周翡一愣,低頭看著她。
吳楚楚道:“我娘以前跟我說過,生民都在泥水裡,每日受苦楚不得解脫,最愛聽的,不過就是‘清者不清,烈女偷情,聖人藏汙,賢良納垢’,諸如此類,百聽不厭,反覆咀嚼也津津有味,哪裡容得下‘高潔’二字?”
周翡連日來悲憤無從宣洩,聽了這話,心頭忽然湧上一股戾氣:“誰敢說三道四,一起殺了就是。”
吳楚楚生性嬌怯,別人說什麼她都答應好,其實真正心裡想的,卻很少宣之於口,這幾日跟著周翡雖然沒少受罪,心裡卻不由得拿她的當起了自己的親人,言語間也就少了幾分顧忌,便低眉順目地柔聲道:“不是的,阿翡,我娘說,旁人無緣無故地作踐你,心裡便是抱定了你也同他們一樣卑劣的念頭,你若真的見一個殺一個,久而久之,性情必然偏激易怒,容不得別人一點忤逆,那豈不是如了他們的意?”
周翡心裡嗤之以鼻:“什麼狗屁道理,唸書念傻了。偏激易怒又怎麼樣,總比做一個被人無緣無故燒死的螻蟻強。”
然而她感覺這句話要是說出口,吳楚楚準得哭,便用力咽回去了。
周翡的手指勒著長刀的刀鞘,反覆摩挲,將手指勒出了一條深深的印子。
她滿心想著提刀衝出去,把那膽敢胡說八道的人舌頭割下來,然而同時,她也無比清楚,以她的本領,充其量只夠在這又黑又小的屋子裡跟吳楚楚放一放狠話,哪怕再來一個周翡,也未必能碰得著北斗那些人一根汗毛。
不必有仇天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