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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翡轉過頭去,見秀山堂的大總管端著個空了的杯子,一雙眼愣愣地盯著樓下的說書人,自言自語似的低聲道:“稀奇什麼?偌大一個四十八寨,不光你馬叔一個人受過老寨主的恩惠,我爹就是當年接杆起事的狂人之一,他倒是英雄好漢,戰死沙場一了百了,我那時候卻還不到十五,文不成武不就,被偽朝下令追殺,只好帶著老母親和一雙弟妹逃命,路上親人們一個接一個走,要不是老寨主,你馬叔早就變成一堆骨頭渣子啦<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周翡不好意思跟著別人吹捧自己外祖父,便抓住馬吉利一點話音,隨口發散道:“以前沒聽您說過令尊是當年反偽政的大英雄呢。”

“什麼狗屁英雄,”馬吉利擺手苦笑,神色隱隱有些怨憤,似乎對自己的父親還是難以釋懷,他沉沉地嘆道,“人得知道自己吃幾碗飯,倘若都是棟樑,誰來做劈柴?”

他說到這裡,抬頭看了看周翡,神色十分正經,彷彿將周翡當成了能平等說話的同齡人。

馬吉利語重心長道:“你說一個男人,妻兒在室,連他們的小命都護不周全,就灌了滿腦子的‘大義’衝出去找死,有意思麼?自己死無全屍就算了,還要連累家眷,他也能算男人,也配讓孩子從小到大叫他那麼多聲‘爹爹’麼?”

周翡跟他大眼瞪小眼一會,出於禮貌,她假裝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其實心裡十分不明所以:“跟我說這幹嘛?我既不是男人,又沒有老婆孩子。”

馬吉利好像這時才意識到她理解不了自己在和誰說話,便搖搖頭自嘲一笑,隨即話音一轉,溫和地教訓道:“你也是一樣,大當家也真放得下心,你在秀山堂拿下兩片紅紙就撤出來的時候,馬叔心裡就想,這孩子,仗著自己功夫不錯,狂得沒邊,你看著,她出了門準得惹事——結果怎麼樣?真讓我說著了吧。我那小子比你小上兩歲,要是他將來跟你一樣,我打斷他的腿也不讓他出門。”

李妍在桌子對面周翡做了個鬼臉,周翡忙乾咳一聲,生硬地岔開話題道:“馬叔,那老伯說的老寨主的故事都是真的嗎?”

馬吉利聞言笑了起來:“老寨主的傳奇之處,又何止他說的這幾件事?我聽說當年曹仲昆篡位時,十二重臣臨危受命,送幼帝南渡,途中還受了咱們老寨主的看顧呢,否則他們怎麼能走得那麼順?”

吳楚楚睜大了眼睛,連謝允都不知不覺中湊了過來,下面大堂裡大聲說大書,周翡他們幾個就圍坐在馬吉利身邊,聽他說小聲說起“小書”,也是其樂融融。

由於隨行人中帶著吳楚楚和謝允兩個陌生人,四十八寨的反饋果然慢了不少,不過規矩就是規矩,除非大當家親自叫門,否則誰也不能例外,周翡他們只好在山下的小鎮上住下,好在鎮上車水馬龍,並不煩悶。

李妍飛快地跟吳楚楚混熟了,白天不是在茶館裡聽說書,就是拽著周翡一起在集市上亂轉。在小鎮上落腳的第三天晚上,馬吉利端著一壺酒上樓,對周翡他們說道:“明天差不多該來人了,你娘不在家,這幫猢猻辦事太磨蹭,都早點休息——阿妍,我說你呢,明天別又睡到日上三竿,有點太不像話了。”

吳楚楚早早回房了,李妍呲牙咧嘴,被周翡瞪了一眼,才不情不願地跟著走回隔壁間,唯有謝允留在客棧大堂窗戶邊的小木桌邊,手邊放著一壺他習以為常的薄酒,透過支起的窗戶,望著蜀中山間近乎澄澈的月色。

周翡腳步一頓,她總算是從馬上要回家的激動裡回過神來——無論是“端王”還是謝允,此番送他們回來,都只會是做客,不可能久留,“端王”是身份不合適,謝允……周翡覺得他似乎更習慣過顛沛流離的浪子生活。

那麼一路生死與共的人,可能很快就要分開了。

不知是不是在小鎮上等了太久,周翡發現自己對回四十八寨突然沒有特別雀躍的心情了,反而有些低落。

她走過去用腳挑開長凳子,坐在謝允旁邊,發現從他的視角往外望去,正好能望見四十八寨的一角,夜色中隱約能看見零星的燈火,是不眠不休的崗哨守夜人正在巡山<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那是她的家。

那麼謝允的家呢?

周翡想起謝允浮光掠影似的提起過一句“我家在舊都”,如今在蜀山之下,她無端咂摸出了一點無邊蕭索之意。

周翡忽然問道:“舊都是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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