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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暗夜,劍柄上的夜光石兀自在她腰間閃著清熒碧綠的光芒,刺痛著他的眼睛。
眠晚總愛一個人在黑暗裡抱著膝發呆,所以他為她的劍鑲了夜光石,方便他能一眼找到她。
他從未想到,有一日他會憑此辨識出她想殺他,以最殘忍的方式殺他。
被挑斷足筋給他留下的只是驚駭,當他發現他處於怎樣的境地時,他不可置信之餘,幾乎萬念俱灰。
景辭闔了闔眼,梳理著思緒,“是……三皇子柳時韶的設計?”
阿原眺著西北無垠的夜空,蒼涼的喟嘆聲飄蕩於夜霧間,“他知道你支援二皇子,又在諸臣中有影響力,也知道我鍾情於你,所以不僅想殺你,還想你死不瞑目。”
讓景辭為最愛的師妹所害,在群狼的嘶咬中慘死並屍骨無存,當然能令他死不瞑目。
景辭苦笑,“我一心扶立二皇子,不僅出於私心,更因看穿柳時韶殘暴毒辣,不希望燕地多出一位暴君。如今……”
如今,燕國的確多了一位暴君。除掉他二哥時,燕帝柳人恭正在病中,柳時韶一不做,二不休,越性將他爹囚入牢獄,自己直接稱了帝。
阿原沉默了片刻,說道:“李源也這樣說過。”
“李源?”
“晉國使臣,晉王之弟。他說我做錯了,柳時韶暴戾好戰,燕國早晚大禍臨頭,建議我跟他離開是非之地,到晉國安身。見柳時韶想納我入宮為妃,他便開口向他討人。我那些日子魂不守舍,卻也曉得這等殺兄囚父的國君信不得,便去找怡貴嬪。怡貴嬪好容易盼得與柳時韶雙宿雙飛,也不願我奪了她的寵愛,極力勸說柳時韶放手,拿我作為向晉國求和的籌碼。晉王以前朝正統自居,極恨燕國妄自稱帝,若得罪李源,回頭在晉王跟前撩撥幾句,晉國眼見與梁國僵持不下,極有可能調過頭來先對付燕國。柳時韶權衡厲害,便答應了李源。”
隨即李源回晉,柳時韶也心不甘情不願地預備了嫁妝,將風眠晚嫁往晉國。而死裡逃生的景辭也已透過救他的左言希聯絡到梁帝,終於設計了這出雙胞姐妹的調包計。
景辭疑惑盡釋,看向阿原的目光愈發柔和,無奈嘆息道:“當日知夏姑姑拖你下轎,拎你到我跟前,我雖一怒斬了前來阻攔的小風,但也問過你害我並另嫁李源的緣由,你……一直只是哭著說是你的錯……”
阿原笑道:“因為那時的我,是眠晚。我以為你已安然回到鎮州,指不定已經娶了王則笙,忽有一日你形銷骨立滿身是傷坐著輪椅來到我跟前,知夏姑姑還在扇了我無數耳光的同時還說明了是我所害,我還能說什麼?自然恨不能一死以謝,由你處置了……總是我蠢,不想被你利用,才會被人利用來害你。”
“……”景辭眼圈通紅,看她笑彎的雙眸中的淚光,“若再來一回,你還會由我處置嗎?”
“不會。”阿原笑著抹去淚花,“老虔婆打我的耳光,我都會還回去,然後堂堂正正告訴你,她對我做的是什麼,我對你做的又是什麼。”
她雖有淚,但笑容依然明媚得足以映亮旁邊的花枝,“然後,你跟你的老虔婆過日子,我天涯海角去尋找我的良人。從此解怨釋結,更莫相憎;一別兩寬,各生歡喜。這結局,於你於我,再合適不過。”
“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景辭隨她唸了一遍,低頭不語。
阿原問:“你也覺得有道理?若我都告訴你了,你也願意一別兩寬,各生歡喜吧?”
景辭瞥她,似又有了些居高臨下的氣勢,“休想!便是我有一萬個對不住你,你既將我害成這樣,當然生也隨我,死也隨我!”
阿原哼了一聲,舉步欲走向屋內時,景辭又道:“當然,我既對不住你,我同樣生也隨你,死也隨你。你……可還要?”
阿原頓住,側耳細聽著,幾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高傲矜貴的景辭,會說出如此低聲下氣的話語?
清瘦好看的手伸出,從後輕輕環住她的腰。他在她耳邊低而清晰地說道:“我誤信人言,以為原夫人是我殺母仇人,害你母女分離,害你受盡委屈,羞辱你,不信你,逼得你懷著孩子跟我退婚……我是惡人,未必能活多久卻會努力活得久些的惡人,期盼跟你從孩童到少年,從少年到白頭,都能相依相守的惡人。這樣的惡人,你……還要不要?”
阿原牽了牽唇角,想要嘲諷幾句,可垂頭瞧著他微顫的蒼白指尖,竟一個字說不上來。
眼底有大團熱流湧上,止也止不住地簌簌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