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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皇后過壽是在五月初八這一日。
這些年帝后日益不和,關係僵持,鬧得人盡皆知的地步。就連這一次設宴,都不如往昔隆重。壽宴設在皇宮太液池旁的新雁樓和臨江樓上,這兩座樓臺依山傍水,雕樑畫棟,樓頂的琉璃瓦光彩奪目,鴟吻盤臥兩端,翹角飛簷,朱甍碧瓦。遠遠望去,有如畫中仙境,遙不可及。一待走得近了,便能看到兩座樓浮雕彩繪的龍鳳呈祥,龍在上,鳳在下,盤旋纏繞,騰雲駕霧。
兩座樓分別接待朝中大臣和大臣的官員,魏昆親自將幾個孩子送到新雁樓下,不放心地交給四夫人秦氏:“這幾個孩子勞煩四嫂看顧……四嫂若是帶不過來,請嬤嬤照看也是可以的。”
秦氏自己就有三個兒子,再加上魏籮、魏箏和魏常弘,委實有些捉襟見肘。原本出席這種場合是該帶著杜氏一起來的,但是杜氏剛犯下大錯,魏昆說什麼都不會帶上她,便把她一人留在家中。魏箏沒有母親,年紀又小,一來到皇宮便怯了場,亦步亦趨地跟在魏昆身後,連話都比平時少。
秦氏把幾個孩子接過來,笑著打趣:“五叔說的什麼話?這算什麼難事,你放心把他們交給我就是了。”
英國公府來得早,此時兩座樓前尚沒有什麼人,唯有來來往往的公公婢女,忙著往樓裡添置瓜果點心。魏昆見秦氏帶著三個嬤嬤,三個孩子又分別有自己的傅母陪伴,想來不會出什麼大事,便點了點頭,轉身走向臨江樓。
秦氏看著魏昆走遠,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杜氏不是他的良配,他這麼多年雖兒女環膝,但心裡少了一個人,始終是孤單的。若是姜妙蘭還在就好了,哪裡還輪得著杜氏呢。
她一壁想一壁帶著幾個孩子走入樓閣,這麼一看,她這兒可真夠熱鬧的,統共六個孩子,一人一句話就能把人的聲音淹沒。一旁的大夫人看了,笑著問道:“可還看顧得過來?若是看顧不來,就把阿籮和常弘交給我吧。”
大夫人只有大少爺魏常引一個兒子,沒有女兒,對府上的姑娘們都十分喜歡。
秦氏抿唇一笑,婉拒道:“平時都是我帶著阿籮和常弘,這會兒想必也沒什麼問題。”
話音剛落,魏箏便掙開秦氏的手,跑向前面的三夫人柳氏,“我要三伯母!”
柳氏猛地被她拉住,詫異地回頭看了看,很快明白過來怎麼回事,朝秦氏笑了笑,便帶著魏箏上樓了。柳氏和杜氏走得近,連帶著對魏箏也親近,所以魏箏寧願親近三伯母,而不願親近四伯母。
秦氏微微一怔,旋即一笑,頗有些無奈。她用空出的那一隻手牽住常弘,柔聲道:“我們也上樓吧。”
新雁樓統共三層,第一層是供人憑欄賞玩的地方,四周豎著屏風壁畫,四角各擺放一個落地畫琺琅花鳥紋瓶。正東方擺放一張八寶琉璃榻,榻上置猩紅妝花迎枕,一會兒陳皇后過來,便是坐在這個地方。二樓和三樓正中間分別擺著一張朱漆螺鈿小几,几上放置瓜子、花生、桃子等瓜果點心。
魏籮跟在秦氏身後甫一進去,便看見一個穿紫綾半臂,系一條結綵鵝黃錦繡裙的小姑娘坐在那兒剝花生。她面前的花生殼兒剝了一片,她自己卻一個不吃,把紅皮花生一個個擺放整齊,擺成一排大雁的形狀。她大約也是六七歲,圓臉蛋兒,杏仁兒眼,笑起來臉頰有兩個酒窩。
魏籮聽她身邊的丫鬟叫她“二小姐”,正準備揣摩是哪家的二小姐,便被前面的梁玉蓉叫了過去<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梁玉蓉穿著蔥綠織金短衫兒,月白湖羅裙,頭上梳著圓圓的包髻,她生得精巧,細一打扮更是瑩然如玉,光潔剔透。她半坐在矮榻上,扶著紅木浮雕扶手往外看,興致勃勃地指著對面,“看,阿籮,這裡能看到那邊的場景。”
魏籮配合地走上去,挨著她坐下,果真看到了對面臨江樓的情況。臨江樓不像他們這邊三面都圍繞青帷幔帳,而是四面露天,兩座樓隔得不遠,甚至能看清裡面的人行為面貌。梁玉蓉閒著沒事兒,便開始找自己認識的人,這個是她的爹爹,那個是她的哥哥,還有她認識的叔伯……忽地一定,她指著一處問:“阿籮,那個是不是你的大哥哥?”
魏籮循著她指的地方看去,果真在太液池湖畔看見了自家大哥的身影。魏常引坐在輪椅中,隔得太遠,看不清臉上的表情。他對面立著一個褒衣博帶的少年,少年背對著她們,負手而立,看不出是誰。
魏籮點點頭,剛要說話,忽然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