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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天裡,竹葉鋪滿了視野,落影在牆壁上,像一隻只噴香的雞爪子。
徐瀅托腮坐在窗下書桌旁,聽著肚子裡傳來的咕嚕嚕的聲音,連吸進的晨霧都能幻想出點心的味道。
徐家老太太上個月犯了心悸之症,大夫交代說要避免吵鬧,安心靜養,於是大老爺徐少澤下令,往後除了晨昏定省,各房就還是回各房用飯。
徐瀅並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反而在自己房裡吃得自在,但這樣問題便又來了,大太太馮氏立了新規矩,府裡的三餐要按輩份從上到下的排隊分發,而徐瀅如今正在長身體,竟然每每沒到飯點就已經先餓了。
侍棋去了快有半個時辰,還沒見回來。按理說,這個時候怎麼著也該到了。
她兩眼緊緊地盯著院門口,盼望著她拎著紅漆食盒快快出現。
但是才抬剛伸長脖子,湘妃竹製的簾子就響起來了。
“你怎麼還沒有洗漱?天都大亮了,老太太要去寺裡進香,咱們得去立規矩了!”
門檻下,三十出頭的楊氏年紀輕輕,穿著這個朝代孀婦們常穿的灰青色襦衫,五官雖然精緻,但微微松馳的面板又顯出幾分不合年齡的疲態來。她一手搭著簾子,一面用眉間深深的川字表達著心裡的憂慮。
這是她的母親,確切的說,是她這具身體原本的母親。
“還愣著幹什麼?去遲了可又要聽閒話了<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楊氏低頭走進來,不多話,卻透著幾分無奈。
“洗了洗了。”徐瀅坐起來,“就是沒梳頭而已。”一面伸手往頭頂扒拉了兩下,覺得應付不過去,才又起身走到妝臺前坐下。
她對於去見徐家老太太確實不怎麼熱衷,穿過來三日,她前兩日半就是在佛堂裡度過的。
楊氏身後的阿菊連忙走過來幫著梳妝,徐瀅藉著衣袖掩飾,揉了揉前後快貼到一起去的肚子。
楊氏的緊張她不是不明白,但是她現在真的餓得眼冒金星了。房裡雖然有零嘴兒,可是那些東西又豈能頂得了飯?她前世裡乳水吃的少,所以體質很弱,嫁給駙馬後沒幾年就死了,所以吃飯這事斷斷不敢含糊。
不過看楊氏身邊只帶了阿菊,平日負責茶飯的丫頭並不見,想來楊氏也是還沒有吃飯的了。
這個三太太,待遇也許並不比她這個爺爺不疼姥姥不愛的二丫頭好到哪裡去。
她往銅鏡裡偷瞄了楊氏一眼,她一面在替她收拾床鋪一面在嘮叨:“都多大的人了,怎麼還是這副德性?說話間就滿十六,崔家那邊恐怕過不多久也要來提親了,你父親不在了,咱們家本來就低人三分,你要還是不長進,嫁過去可怎麼得了?”
雖是太太,但似乎這麼些年親手打理兩個孩子的生活已經成了習慣,換位想想,徐瀅的父親徐少川過世已經有十年,等於他們兄妹還只有五歲多的時候楊氏便開始守寡,年紀輕輕,孃家又回了原籍,這種對子女的控制或佔有慾恐怕也是根深蒂固的了。
徐瀅聽見崔家兩個字,並沒有怎麼理會。
也沒有在意“她”從前到底怎麼個“不長進”法——她昨天夜裡從佛堂回來之後,才聽說是因為打爛了馮閣老夫人送給三姑娘的盤子,被老太太罰去佛堂抄了幾日經。既然只是打爛個盤子才接受的重罰,那麼這裡頭到底誰對誰錯,還不知道呢。
她關心的仍舊是她的早飯什麼時候來。
正幻想著雞絲粥的美味,門口簾子啪啦啦一響,又有人邁著小碎步走進來:“太太,大爺摔傷腳了!”
“怎麼摔傷的?”楊氏停在那裡,身子還保持著微躬的姿勢,但轉瞬她就走到了門口:“他不是去衙門裡了麼?怎麼會突然摔傷?!”
楊氏當年生的是對龍鳳胎,除了徐瀅以外還有個兒子徐鏞,將門出身的男子沒讀書人那麼多規矩,到了十五六便會在營裡找個差事做。太平盛世下,像他們這樣沒有爵位的武將之家,子弟也很難一出來就有好差事,都是要混資歷的,碰上武舉的時候若能拿到個好名次,倘或也能飛黃騰達。
徐鏞年初便走五城兵馬司副指揮使劉沁的弟弟劉泯的路子進了五軍營,成了端親王身邊的都事,雖是隻管著一般檔案卷宗,職位也只有從七品,而且還在試用察看期間,卻也叫做有了正經職業。而且跟在深受皇上恩寵的胞弟端親王身邊,這份體面也不是人人能有的。
三房唯一僅有的男丁如今也有了體面差事,這跟從前是截然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