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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史樟起得很早,趿著麻履在院子裡逛了逛,喝了一碗羹,方才去向史天澤問安。
史天澤才耍過大刀,打著赤膊攤手站在那任婢女擦拭那一身的腱子肉。
“下去吧。”他接過婢子手上的溼布,帶著兒子走過迴廊,將昨夜之事說了。
李瑕與史樟同歲,卻顯然比史樟更出色,遂也成了史天澤磨礪兒子的一個磨刀石。
他認為兒子該有同李瑕一樣的能耐。
“你是如何看的?”
“所謂後果,無非是讓鉤考局對史家下手。據孩兒所知,劉太平那個侄子昨日已開始暗中查訪,盤問了好幾個我的人。。但我史家手握兵權,鉤考局就算猜疑,也不敢立即有所動作。反觀父親控制了楊果家小,卻是隨時可以殺人。”
史樟話到此處,正色道:“面對敢威脅我們的人,只有比他更狠。否則一次服了軟,下一次他便要提出更過份的要求。”
“還有呢?”
“父親與大汗打了一輩子交道,若遇猜忌,自可與大汗分說,勝過被一隻小老鼠逼迫。”
史天澤對史樟的分析不作評述,淡淡道:“亂世立足,每個取捨都該謹慎。”
“是,孩兒明白。”
“你今日做何事?”
史樟道:“劉忠直下了拜帖,約我見一面,我約他到眷園。”
“為何?”
“孩兒編了一齣戲, 名曰‘蝴蝶莊周夢’, 本定下今日排演。開封城再亂,我自當我的閒雲野鶴。”
史天澤淡淡看了史樟一眼,覺得這有些幼稚了。
當然,兒子還小, 不必太過苛責, 他只是淡淡道:“城裡亂,多帶些護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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眷園是座戲園。
如今開封城內不少商鋪都被勒令“補足虧空”, 導致關門大吉, 唯眷園能獨善其身,因它是史家的產業。
史家並非是為了賺錢, 史家二郎無意於仕途, 喜曲辭雜劇,喜老莊之學,弄個戲園子玩而已。
劉忠直遞過帖子,踏步進了眷園, 只見佈局樸素簡約, 未見奢華,戲子們長袖如流雲, 正在臺上排演。
“不如我跨鳳乘鸞朝玉京, 仙家日月永, 你只待浩歌一曲酒千鍾。見如今春秋七國刀兵動, 不如我柳陰中一枕南柯夢……”
聽著那咿咿呀呀的唱詞, 劉忠直轉身走上看臺, 尋了個位置坐下, 自有小廝端著酒壺上來。
他拈著酒杯, 看著那小廝文雅的背影,看著戲臺上的長袖飄搖, 不一會兒,史樟來了, 施施然然上前,也不稱劉忠直官名,拱手道:“劉兄來得早了。”
劉忠直看著史樟那一身麻衣,笑道:“史二郎演了一出好戲啊。”
這話一語雙關, 史樟卻故作聽不懂,反問道:“劉兄覺得小弟這曲辭如何?”
“好!”劉忠直道:“方才聽了一句,感觸甚深。”
“哦?哪句?”
劉忠直看著史樟的眼, 念道:“我欲待說是西,他卻來道做東。想塵埃誰識神仙種, 空教我嘻笑不言中。”
“哈。”史樟大笑,揮袖在劉忠直身旁坐下。
“說到曲辭……近來我聽過一首詞,很是觸動啊,不知史二郎是否聽過?”
“劉兄請講。”
“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裡潼關路。望西都,意躊躇。”
史樟笑了笑, 道:“劉兄原是為了去歲那件事來的?”
“算是吧。”劉忠直道:“近來聽說了一個人……李瑕。”
“此事劉兄去問姚燧,去問王蕘,與我何干?”
“二郎不喜歡詩詞?”
“我好風雅, 不喜凡俗。”史樟微微笑著, 再次揮了揮袖子,“這作詞之人……俗。”
劉忠直傾了傾身子, 問道:“怎麼說?”
“李瑕此人, 我略有了解。”史樟道:“他喜喬裝打扮,冒充旁人身份。去歲便是這般騙了姚燧與閻復,最後害得閻復身死……劉兄可知,閻復閻子靖,是我摯交好友。”
劉忠直眯了眯眼,看到了史樟眼中的悲傷。
一瞬間,他有些懷疑起自己的判斷來。
沉默了片刻,劉忠直才問道:“二郎可有想過,李瑕會再來開封,冒充你喜歡結交的人等,與你接觸?”
史樟一訝,反問道:“為何來?”
“昨日城中發生了一樁命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