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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過了?”
“查過了,那小宅子是數月前被一個行商買下的,挖了一條地道通往對巷的另一個宅子,所以附近的居民一直沒發現有陌生人進出……”
“數月前?”張弘道沉吟道:“那怕不是賈似道的人買的,李瑕留在亳州便是為了與之接洽……該死,又騙我。”
沈開問道:“五郎,是否沿著這條線索繼續搜?”
“搜?他既主動帶我過去,你還能搜得到嗎?罷了,讓這禍害滾蛋吧。”
沈開暗暗鬆了口氣,抱拳應下。
“父親有何訊息?”
“大帥已領兵趨襄陽,牽制宋軍,配合塔察兒主力下樊城……”
張弘道轉頭看了一眼窗外,見又開始下雨了,不由哂笑一聲。
“塔察兒這蠢才,此後兩三月必是霖雨連綿,此時取樊城,腦子不好。”
“是,大帥說……會回府過年節。”
“有沒有罵我?”
“沒有。”沈開低聲道:“太寧先生遞的回信小人也偷看了,沒說五郎的不是。。”
“大姐兒的病信上提了嗎?”
“太寧先生豈敢在大帥出征時提這種事。”
張弘道皺了皺眉,有些心煩,丟下手中的一封信報,道:“這些都留給表兄處置吧……我去送送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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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白樸離開亳州回獲鹿寓舍,敬鉉、趙復等許多張家門客都與之隨行,去探望元好問。
至金亡以來,元好問始終不肯仕蒙,一直在做的事就是以詩存史,編纂了金國已故文人的詩詞總集,名為《中州集》,又編有《壬辰雜編》。
當年,張柔攻破汴京之後,金帛一無所取,唯獨進入史館,取走《金實錄》以及秘府圖書, 悉心保護, 之後交由元好問抄錄。
如今元好問自知時日無多,臨終前讓白樸尋訪故友, 為的無非是將這些書稿託付出去。
對於張弘道而言,捉捕李瑕是大事。但對敬鉉、趙復等人而言,元好問的書稿才是一等一的大事。
這些天張弘道執著於搜捕、封鎖亳州城,敬鉉早就不耐煩了, 不說而已……
其實張弘道與元好問也頗有關係。
他妻子出身於東平嚴氏, 其祖父嚴實、其父嚴忠濟皆一方諸侯。而元好問當年被蒙軍俘虜,長年受過嚴實庇護。
另外,他二哥張弘基早年曾求娶過元家次女元嚴,被元嚴以一首詩拒絕了, 詩云“補天手段暫施張, 不許纖塵落畫堂。”
總之這北地稍有名氣、地位的人物,多少都有些沾親帶故。
今日出城相送,張弘道看著府中各位先生們神色鄭重的模樣,心底不由湧起一陣後怕。
《中州集》《金實錄》等等, 關係的是中原文脈傳承,二十餘年來,包括張柔在內, 中原多少人物嘔心瀝血, 要保的就是這文脈。
回想前幾日真是昏了頭了,非要揪著李瑕不放。這種時候,萬一給家裡引來禍事、耽誤了一代文壇宗主臨終託稿……
張弘道思及此念, 額上隱有汗珠沁出來。
待馬車將啟程, 他終是忍不住長揖到地, 向敬鉉稱了聲謝。
“太寧先生路上小心……晚輩深謝。”
“五郎終於明白了。”敬鉉撫須嘆道:“人吶,有時不宜太執著。”
“是,謝先生提點。”
遠遠的, 有個小牧童從路邊的樹林裡跑出來, 臉跑得通紅, 又有害怕, 卻還扯著嗓子喊道:“哪位是白樸白先生?”
白樸轉過頭,道:“在下便是。”
“有人……有人給了先生這個。”小牧童揚了揚手中的紙。
白樸連忙上前,問道:“他還說什麼了?”
“他說……那天與白先生提及的那首詩……他又想起了三句,寫在這裡, 送給你。”
白樸大喜,問道:“可是他說從書上看來那趙翼的詩?”
“好像是。”
白樸伸手才要接過,那小牧童卻又問道:“有有……有錢嗎?”
張弘道忙上前,遞了一塊小銀粒過去。
“太太多了……那人給過一串……再要一串就行。”
張弘道笑笑,遞了小銀粒,揮手道:“去吧。”
他目光已落在白樸手上那張紙上,果然,又是那熟悉的簡筆。
他眼神凝了凝,喃喃道:“這是……給遺山先生的?”